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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遵令!”蒋师仁抱拳接过佛骨,小心翼翼地用布条裹好,转身对泥婆罗骑兵下令,带着临摹图纸的千夫长朝军械库方向奔去。吐蕃百夫长也立即率部跟上金线蛇群,短弩的箭簇在光线下泛着冷光。王玄策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眼地宫石壁上的唐军姓名,伸手抚摸着那些刻痕——每个姓名都刻得极深,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如今,这些姓名终于要等到复仇的时刻。
地道外传来天竺守军的呐喊声,显然是增援已到,但王玄策毫不畏惧。他拔出腰间的横刀,铜节在手中重重一顿,“地龙引路阵”的金针光网突然收缩,化作一道金色光箭,射向主道深处。光箭所到之处,岩层自动分开,露出更宽阔的道路,金线蛇群的沙沙声、骨笛的自鸣声、将士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地道内奏响复仇的战歌。
他断足踩着金线前行,佛骨的光芒映在脸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寅时三刻已过,卯时将至,今日必定踏平天竺王宫,为二十八位使团兄弟、为无数死去的唐军将士,讨回所有血债!地宫入口的石壁缓缓闭合,将天竺守军的呐喊隔绝在外,而地道深处,穿地弩的打造声、金线蛇的游动声、将士们的冲锋声,正朝着王宫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第四节: 佛骨燃冥
王玄策俯身将佛骨稳稳按入地宫塌方处的凹痕,莹白指骨刚触到青石板,整座地道突然迸发嗡鸣——三百条密道的石壁同时裂开细缝,天光与地火从缝中涌射,在虚空中交织成半丈高的立体血字,竟是《唐律疏议·贼盗律》中“虐俘罪”的条文:“诸虐杀降俘者,斩;毁虐其尸者,夷三族;掠其器甲圣物者,诛九族”。血字殷红如活物,每个笔画都似有血珠滚落,映得八千余骑将士的甲胄都泛着血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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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长安大理寺的判罪文!”蒋师仁的陌刀猛地劈向空中浮动的血字,刀气撞在“虐杀降俘者斩”的“斩”字上,震得血字光芒暴涨。刹那间,地宫深处传来“铛”的脆响,一尊青铜地灯从岩层中弹出,灯座上“贞观卅七年”的阴文铭文在血光映照下,突然迸发幽蓝佛焰——这正是当年玄奘法师随佛骨一同带回的地灯,灯芯缠着半缕文成公主的绣线,灯盏里盛着的不是灯油,而是凝结的佛血。
王玄策伸手扶住青铜地灯,灯座的铭文被佛焰烤得发烫,“贞观卅七年”四个字与骨笛“显庆十九年”、指南鱼“永徽廿一年”的刻痕遥相呼应,恰好串起文成公主从和亲吐蕃到暗中布局天竺的十五年光阴。他指尖抚过灯盏,佛血突然化开,顺着灯座纹路流淌,与之前金线蛇留下的金粉相融,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密道深处漫去。
“王正使!看天上!”吐蕃百夫长突然指向头顶,只见怀中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腾空,在血字与佛焰的交织中炸裂开来。金粉如暴雨般洒落,落在密道的污秽之物上——腐尸、骨渣、秽水瞬间被染成赤金,连空气中的沼气都化作金色雾气。金雾翻腾间,竟凝出一行丈高的金色篆字,正是文成公主的终极判词:“以正诛邪,以佛燃冥”。
判词刚凝定,密道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身着麻衣的天竺典狱卒举着铁链奔来,为首的典狱长面色惨白,腰间挂着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他本是奉命来地牢增援,可刚踏入血字与佛焰的范围,双腿突然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蒋师仁的陌刀立即架在他脖子上,刀刃的寒光贴着他的咽喉:“说!地牢里到底藏着什么?唐军俘虏的遗骨在哪?”典狱长却不敢抬头,双手死死抓着身上的麻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围的典狱卒见状,竟纷纷扔下铁链跪地求饶,有的甚至磕起头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渗出的血珠落在金色溪流里,瞬间被染成金色。
王玄策示意蒋师仁收刀,目光落在典狱长颤抖的手上。只见典狱长猛地撕开麻衣内衬,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泛黄纸片——那是半张《伤寒论》残页,纸面上用暗红色的血写满了字迹,笔画歪歪扭扭,却字字清晰,竟是一份认罪血书!
“小人...小人是大唐遣唐使的后裔...”典狱长的声音嘶哑,泪水混着冷汗滚落,“先祖当年随玄奘法师回长安,后来奉命留在天竺,可阿罗那顺掌权后,便逼我们这些唐人后裔为他做事...去年使团遇袭,小人就在场,亲眼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杀了二十八位唐使...”
血书上的字迹在佛焰映照下愈发清晰,详细记载了阿罗那顺近十年来虐杀唐军俘虏、损毁佛骨圣物、驱使贱民打造骨傀儡的罪行,甚至标注了地牢深处藏着的唐军遗骨坑位置。每页残页的末尾,都按着一个模糊的指印——想必是其他被迫为阿罗那顺效力的唐人后裔,用指血按下的见证。
“遗骨坑在哪?”王玄策蹲下身,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典狱长颤抖着指向密道右侧的暗门:“就在...就在那扇石门后...里面埋着三百多个唐军兄弟的遗骨,阿罗那顺说...说要让他们的骨头永不见天日...”他说着,突然用力磕了个响头,“王正使!小人知道错了!求您带我们这些唐人后裔回家,我们愿意为您引路,哪怕是死,也不想再帮阿罗那顺做恶了!”
周围的典狱卒也纷纷附和,有的撕开麻衣,露出里面藏着的大唐布币;有的从怀中掏出褪色的唐军号牌,号牌上“大唐左卫”的字迹虽已模糊,却依旧能辨认。蒋师仁看着这些人,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们不是敌人,是被困在天竺的唐人,是被胁迫的可怜人。
青铜地灯的佛焰突然暴涨,灯芯的绣线化作一道金线,缠绕在典狱长手中的《伤寒论》残页上。血书的字迹在金线牵引下,竟从纸面上浮起,在空中组成一张完整的地图,标注着地牢的防御布防、守军人数,甚至阿罗那顺囤积在附近的粮草位置。王玄策站起身,佛骨在怀中微微发烫,与地灯的佛焰、血书的字迹形成共鸣。
“你们若真心悔改,便带我们去遗骨坑。”王玄策的目光扫过所有唐人后裔,“今日我们不仅要为使团兄弟报仇,还要将三百多位唐军兄弟的遗骨带回家,让他们魂归故里。”典狱长连忙点头,从腰间解下铜钥匙串,起身带路:“王正使放心!石门的钥匙只有小人有,里面的守军也都是小人的同乡,只要小人下令,他们绝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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