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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伯温略作沉思,接着问道:“翟、周、翁三位可就位了?”
曾铣答道:“尚无消息传来,不过按着时辰推算,应该是差不多了。”
毛伯温眉头微皱,再次陷入沉思。
“毛大人。”尖细刺耳的话声中明显带着几分怒气,说话者是一位中年宦官,四十上下,个头偏矮,干净白皙的圆脸上略带怒意,炯炯有神的小眼中寒光微露。最为惹眼的是那一身做工精细、纹饰考究的公侯服,光是这一身行头,充分表明其身份之不凡,在内廷宦官中定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此人姓高名忠字廷显,御马监监督太监,正儿八经的实权人物,也是本次用兵的监军。他还有个外号,叫“挺闲公公”,不光是因为与其表字谐音,更是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总是那么的闲庭信步,可见其为人处事有着不俗的境界。恰恰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怒气外露,与他一贯的示人形象截然不符。
毛伯温应景地笑了笑,客气问道:“公公有何见教?”
高忠冷笑道:“毛大人,你我共事多日,客气话、场面话就免了吧。”
“公公说的是。”毛伯温很清楚高忠为何动气,也能够理解,只叹对方不能够理解自己,那便需要加强沟通,可是说服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却又不得不这么做,于公于私都应该把话聊透,外部压力已够他受得了,内部再有不谐,又是一次雪上加霜。
就在昨晚,明军移师小平原之初,毛伯温和高忠就回调五万人马拱卫京师一事产生了分歧。
“确保京师安全,当然是重中之重。”高忠双手交叠于腹部,敦厚亲善中透着精明干练,仅凭这份气度便把绝大多数太监甩开了一大截,“但鞑子主力既已在居庸关现身,具体情形现在虽不清楚,破关怕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西路才是主战场,东路部署已无意义,只消严守东路门户,将东路军一分为二,一部拱卫京师,一部增援西路。”高忠属于宦官中的异类,傲慢、阴厉、卑微是他们这类人身上惯有的通病,在他身上却看不到。看不到并不表示没有,但至少能够说明他在这些方面掩饰的很好。
毛伯温道:“撤掉东路军,万一鞑子针对东路还有部署呢?”
高忠一时语塞,兵事一道,他委实算不得行家,胜在脑瓜子灵活,反问道:“毛大人就这么肯定鞑子还有后手?而且一定会是在东路?”
“老朽不能肯定京畿外围至边关一带,鞑子还有没有后手。但是如果有,那就一定是在东路。”
“咱家已经说了,严守东路门户。退一步讲,就算鞑子在东路真的还有后手,没有血毒人相助,要想硬啃,那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西路之变,全然出乎我等意料,有此前车之鉴,难保东路不会再闹这么一出意料之外的变故,纵使严守东路门户,怕是未必能守得住。东路门户一旦失守,又撤了东路军,摆在鞑子面前的就是一条坦途了。就算鞑子在东路没有后手,他们攻破居庸关后,紧接着便会南侵,当他们得知我方东路军已撤离,而西路军遭到血毒人牵制,也来个一分为二,一路同血毒人合力,一路绕道东路,直奔京师,还是一样的结果。”毛伯温近前一步,压低嗓门,“怪雪和血毒人一事,陛下自己都未料到,老朽自认为应对还算得当,事后纵使陛下要追究责任,想来处罚也不会太狠。可是把一条坦途拱手送给鞑子,那就另当别论了。公公同老朽,一个监军,一个经略,首罪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的。”
“那就留一半兵力镇守东路,把剩下的另一半回调京城,西路这边万万不能动!”高忠不是初出茅庐的无知之人,拿话唬是唬不住的,只是有些话不好明着讲。毛伯温自认为高明的最后一句话,实则起了反作用,使高忠心中暗生不悦,但他的话更不高明。
毛伯温没高忠那么好的表面功夫,一脸心累道:“排兵布阵,大有学问,内里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说抽调就能抽调的。抽调失当,将会直接导致整体防线漏洞百出,那与形同虚设有何区别?若想抽调得当,是需要时间的,鞑子可不会给咱们这么多时间!”
高忠面皮微抽,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在他听来,毛伯温的整段话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外行。
毛伯温自知言语太直白了,干咳一声,改换切入点:“京师现有守军十五万,又有城防可依托,想必现在已经在谋划针对血毒人的战法,按理来说守住京城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可是现在谁还能保证鞑子就没有其它攻城的狠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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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忠心头一紧,他不觉得鞑靼在东路还会有后手,认为那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鞑靼的最终目标在京城。怪雪和血毒人的出现,刷新了世人的认知,其所带来的震慑和恐怖,早已在每一位亲睹者的心头烙上了此生都无法磨灭的烙印。高忠作为广大亲睹者中的一员,自然也不能例外。逆天之举,既能做到一次,那就完全有理由相信,还能做到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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