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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南的冬日,寒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广袤的大地上横冲直撞,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天空被厚重的阴霾所笼罩,灰蒙蒙的一片,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人们心头,让人不禁担心,那隐藏在云层后的雪花,随时都会倾洒而下,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一片银白。
阿丽家的堂屋,宛如寒风肆虐中的温暖孤岛。炭火盆里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跳跃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周围的空气,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在演奏一首温暖的乐章。暖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轻柔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如同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成功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意。此前,贾晓臻父亲贾茂林与三爷爷在院子里聊得正兴起,然而天公不作美,天气陡然发生变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丝丝寒意,让人难以招架。无奈之下,一家人便匆匆转移到了这温暖的堂屋之中。
贾茂林刚刚提及岳西南的规矩,三爷爷就立刻接过话茬,感慨道这规矩着实不少。贾茂林闻言,心中猛地一惊,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精致的青花瓷碟,碟中盛着德州师傅精心制作的蜜供,色泽金黄,如同秋日里熟透的麦穗,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蜜供质地酥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落一地。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三爷爷面前,微微躬身,恭敬地递上碟子:“三叔,尝尝这蜜供。”
阿丽的三爷爷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这把椅子仿佛承载了岁月的重量,与他一同经历了无数个春秋。他手中握着那根陪伴多年的胡桃木烟杆,烟杆的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深邃而温润的色泽。烟杆上的火星子明明灭灭,恰似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映照着他那张刻满岁月沟壑的脸。每一道皱纹,都仿佛是一段历史的印记,记录着他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三爷爷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接过点心,轻轻地磕了磕烟杆,火星四溅,随后缓缓开口:“松江市的亲家公,咱岳西南的规矩,您可知晓?咱就谈谈这媒妁自古以来的变化吧,古语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呐。” 贾茂林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微微前倾身子,整个人如同一只警惕的猎豹,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三爷爷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媒妁这行当,在咱这儿可有大讲究。” 三爷爷顿了顿,烟杆再次磕了磕,火星溅落在炭盆里,与炭块那炽热的红光融为一体,瞬间照亮了他那张严肃而庄重的脸。“当年光绪年间,我爷爷的爷爷在县衙里当官媒,那可是正经八百吃皇粮的差事。腰间挂着刻有‘执柯’的牙牌,那牙牌洁白如玉,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这份差事的重要性。媒人走街串巷,鞋底磨穿三寸,为的就是促成一桩桩美好的姻缘。” 他缓缓起身,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在堂屋里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贾茂林紧张的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东乡李媒婆能把哑女说成巧妇,那口才,简直能把死人说活。她描述哑女时,那绘声绘色的模样,让人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心灵手巧、能说会道的女子。西庄张媒汉敢把癞痢头夸成状元郎,那夸张的本事,也是让人瞠目结舌。他能把癞痢头的缺陷说得如同独特的标志,仿佛这缺陷都成了走向状元之路的独特印记。” 三爷爷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仿佛在感叹那些媒妁们的能耐与胆量,又似乎在对这种过度吹嘘的行为表示无奈。“媒妁可不仅仅是张个嘴皮子,得有眼力劲儿,得懂人心,还得守规矩。唐代法律就有专门的媒妁条文,对媒妁的行为规范、责任义务等都有明确的规定。宋代婚嫁讲究‘三媒六证’,一旦齐备,婚事才算定准,双方均不得反悔。这‘三媒’,指的是男方聘请的媒人、女方聘请的媒人以及给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人;‘六证’则是在婚礼上必备的六样东西,如斗、秤、尺、镜子、算盘和剪刀,寓意着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了保障。”
阿丽的父亲往火盆添了添柴,干燥的木柴刚一接触到炭火,便迅速燃烧起来,火星四溅,其中几颗溅上窗纸,发出 “嘶啦啦” 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关于传统与现代的讨论添上独特的音效。火星的光亮照亮了他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三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晓臻和阿丽是大学同学,知根知底的……” 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期盼,希望三爷爷能理解这门亲事的合理性,看到晓臻和阿丽之间真挚的感情。
“知底?” 三爷爷突然提高嗓门,烟杆敲得桌沿咚咚响,那声音在堂屋里回荡,震得贾茂林的心猛地一颤。“西村刘四的事儿还记得不?当年他既说猪又说媒,把瘸腿木匠的儿子说成武状元,那吹嘘的程度简直令人咋舌。洞房夜新娘子哭得背过气去,好好的一桩婚事,就因为不实的吹嘘变得一团糟。” 他怒目圆睁,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拧在了一起,形成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语气中带着愤怒与不屑,对这种不诚信的媒妁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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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茂林放下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青花,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青花瓷杯质地细腻,杯沿的青花线条流畅,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三叔说得在理。我们松江那边,媒人也叫‘月老’。去年给外甥说亲,还讲究‘三媒六证’——” 他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与无奈,“不过现在的媒人,更多是牵线搭桥的朋友。可三叔您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阿丽。”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仿佛在向三爷爷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
阿丽的母亲坐在一旁,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如同夜空中划过的一抹流星,转瞬即逝却又让人印象深刻。她轻声嘟囔:“这媒妁还能起到‘保人’的作用,没有媒人,真出了啥事儿,可咋办?” 她的脸上写满了对女儿远嫁的不安与牵挂,眉头微微皱起,形成一个浅浅的 “川” 字,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母亲对女儿深深的关爱。
“妈,现在社会都讲究自由恋爱了,您就放宽心吧。” 阿丽轻声安慰母亲,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温暖。可她心中也有些许忐忑,她与贾晓臻相恋多年,感情深厚,如同磐石一般坚定不移。但面对这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她也不免有些担忧,不知道这段感情能否顺利跨越这道鸿沟。
王世坨坐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将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句话都尽收眼底。他轻声对土根说:“这媒妁的规矩可真多,感觉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 土根点了点头,眼神中也带着一丝疑惑,仿佛在思考着这古老规矩背后的深刻含义。
三爷爷听了贾茂林的话,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如同冬日里的坚冰开始慢慢融化。“亲家公,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这媒妁的规矩传承了这么多年,自有它的道理。媒人不仅仅是介绍人,更是这门亲事的‘保人’,要是以后小两口过日子有了磕绊,媒人还能从中调和。可现在没有媒人,要是出了啥事儿,可咋办?”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过去无数因媒妁而成功调和的婚姻矛盾。
说到兴起之处,三爷爷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便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从前啊,有个叫张生的书生,他和崔莺莺相爱,二人情投意合,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二人是自由恋爱,没有媒妁之言。后来,崔莺莺的母亲崔夫人坚决反对,认为这不符合规矩。多亏了丫鬟红娘从中调和,充当了‘媒人’的角色。红娘聪明伶俐,巧舌如簧,在张生和崔莺莺之间来回奔走,传递消息,化解矛盾。最终才促成了这段姻缘,还让崔夫人认可了这门亲事。这红娘啊,就相当于媒人,要是没有她,张生和崔莺莺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呢。” 三爷爷讲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就置身于那个古老的故事之中,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栩栩如生,让在场的人都沉浸其中。
贾茂林听了,点头说道:“三叔,您说得在理。我们虽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媒人,但土根和王世坨愿意作为见证人,承担起类似媒人的责任。而且,我们也会定期回来看望阿丽的父母,让他们放心。” 他的声音坚定而诚恳,让人感受到他对这段婚姻的重视和对阿丽家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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