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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调查了戒指,却没搞清到底是一对还是一个。这样的失误反而救了祁白露,不然继续查下去,祁白露和郑昆玉的关系很可能会公之于众。
祁白露跟程文辉出了审讯室,在走廊走了一段,那个警察忽然追出来在他身后道:“等等。”
程文辉看到祁白露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他独自回头道:“还有什么事?”
“你们不想看看他吗?”
祁白露的胸膛剧烈起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程文辉道:“不了……”
警察把目光移向祁白露的后脑勺,还在等他的回答,祁白露短促道:“逝者已逝。”说完之后他就向前走,没再回头看。程文辉又跟警察道了句“麻烦你们”,跟上祁白露穿过走廊。
外面还在下雨,程文辉走出大厅,一手拽住祁白露的胳膊,一只手撑伞,结果半天没把伞推开。祁白露甩开他往台阶下走,程文辉顾不得伞了,伸手就去捞人,如果不是他这一下捞得及时,祁白露差点就在台阶上踩空。
程文辉觉得自己的手里像是栓了一头牛,他好不容易把伞抖开,撑在两个人头顶上,推着祁白露去拿车,中间还没忘了别让祁白露的脸露出来。有三四个人经过,往他们这边看,他死死掐着祁白露的后颈不让他抬头,压低祁白露的鸭舌帽挡好他的脸。
他就这么一路把祁白露按回车上,不知道祁白露是不是被他弄痛了,程文辉听到了他在帽檐下的一两声压抑的啜泣。
程文辉道:“……跟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他以为祁白露会哭,会爆发,结果也没有。把祁白露扔进副驾驶之后,不管他说什么,祁白露都不说话。半晌之后,车子在一个路口急刹车,程文辉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帘,道:“你还是哭吧。”
祁白露“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哭,他的心像沉眠的火山一样烧得灼痛,没有知觉,也没有能力去哭,身体所有的水分都被烤干了。他仿佛自言自语,红着眼睛道:“他的罪赎清了,那我呢?”
程文辉不是软心肠的人,听到这句话却有些狼狈地转过脸去,不敢面对他。祁白露向后抻着脖子,又问了一遍:“那我呢?”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几天,北京反而不像北京,因为北京很少下雨,这就是祁白露不喜欢北京的原因。红墙长街一时被洗得干净,拂去了一层灰尘,但太阳一出来,仿佛从没生过锈、上过漆,蒙着尘的齿轮依旧转。这座城市想起来永远灰蒙蒙的,没有人情味,红也是灰蒙蒙的红。
他第三次对时间失去感知。
第一次是被关在精神病院,从窗户看出去,活动操场是一片野草地,杂草茂盛得可以织成一张毛毯,草有膝盖那么深。医院组织他们去割草,每个人都发了镰刀,他对旁边的人说我是正常人,那个人也对他说我是正常人。草里什么都有:各种咬人的不咬人的虫子,蚯蚓和蛇。护士无精打采地远远看着他们。那些草一共割了三天才割完,他却觉得割了三个星期那么久。
第二次是在三年前的那间公寓,后来的那几天,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求过郑昆玉,有没有为了让他放过自己曲意逢迎。他刻意不去回忆那些事,这样就能当做没发生。他只记得自己最清醒的时候,提着一只酒瓶朝郑昆玉头上掼过去,结果被郑昆玉捏着手腕反按住。郑昆玉掐着他的下巴,将那只细颈的酒瓶捅进他的嘴里,也捅进他的身体里。他整个人被泡在酒水中,泡烂了,泡透了,只剩下麻醉和荒唐。
第三次是现在,他人生的词典就像半路掉在了这场雨里,翻烂了整部词典,也找不到一条指引他的正路。上面的字迹一点点褪色,页与页之间,黏连、软化、坍塌。
他的过去越来越多地属于公众,属于那个猎奇的流言,却越来越少地属于自己。
祁白露对外面的变天毫不关心,也不关心阮秋季是在哪天来看自己。直到雨停的前一天,阮秋季准备离开,林悦微送他出门,把那只八音盒还给他,说:“白露说这是给你的,他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阮秋季不接,林悦微又道:“你总不能让我替你们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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