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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微接起电话的时候,祁白露还没有睡醒,但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很容易就被惊醒了。林悦微站在门外一边抽烟一边讲电话,透过那面中式大玻璃窗,祁白露可以看到林悦微的背影以及一方苍白的冬日天空。
祁白露蜷缩在沙发上,手臂睡得有些麻,于是动了动身体翻身看着被灯照得明亮的天花板。房间虽然有暖气,但还是稍稍冷了,他身上那床薄薄的毛毯明显不顶用,所以上面还横七竖八地披着两件羽绒服外套。
电话很快打完了,林悦微只穿着毛衣出去的,进来时抱着手臂喃喃骂了句“操,好冷”,她看祁白露醒了,便不客气地捡起自己的那件外套披着身上,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道:“醒了?我买了早餐,起来吃。”
祁白露看桌子上放的是豆浆油条,站起来去洗手间,过了一会儿人走了出来。林悦微一边吃着鸡蛋灌饼一边用手机听BBC新闻,祁白露问道:“今天出门吗?”
“要出去见个朋友,但不会太久,你安心在这就好了。”
昨天半夜祁白露过来她的个人工作室时,林悦微窝在电脑前剪一个实验短片,听到门铃响还以为幻听了。她去给祁白露开门,看他提着行李身上挂着雪花,几乎想骂他一顿。祁白露沉默地跟着她进去,林悦微问他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祁白露说怕她睡下了。难道他直接过来她就一定在吗,林悦微没好气地说:“算你运气好,这个片子拖了一个月没剪完,我天天都睡在这边。没床给你,你睡沙发吧。”
林悦微又问:“如果我不在你去哪?”
祁白露说他可以先去酒店,然后再想办法。毕竟他现在的存款还买不起北京的房子。
林悦微没问他大半夜发什么疯,不过今早这通电话让她猜到了一些,她看着祁白露也拿起鸡蛋灌饼,道:“郑昆玉知道你在我这了,电话是他打来的。”
祁白露去喝自己的那杯豆浆,眼珠上挑看着她道:“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说人不在我这儿,你去别的地方找吧,他说你在北京没有别的朋友,不可能去别的地方,让我告诉你:早点回去。反正听起来是挺有病的,也就你受得了他。”林悦微轻飘飘地骂着郑昆玉,丝毫不以为忤,照旧很闲适地半躺在沙发里。
祁白露默默地吃着鸡蛋灌饼,林悦微看他这幅样子,知道他不会如郑昆玉所愿回去了,便道:“这里够你住上几个月了,别告诉我你想撂挑子不演了就行。”
更多的话她没有问,吃完早餐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林悦微的导演工作室是今年才装修好的,之前祁白露只匆匆来过一次,林悦微便给他一一介绍每个房间,客厅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各种经典碟片,林悦微说他闷得慌的话可以在那个看样片的放映间看电影。
今天天色很暗,林悦微走的时候已经开始下小雨。工作室进门便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廊上廊下摆满了各种绿色植物,满眼都是被雨水洗得幽冷的绿色。林悦微叮嘱他可能会有人因为工作过来,让他高兴就开门,不高兴就撵人。
祁白露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然后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郑昆玉耍什么花招,自己可以从头再来。他有存款,林悦微也会帮他,他可以找一个新东家,跟郑昆玉解约,不管官司多么难打,再不济也只是沦落到群演的地步。一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对新生活很快有了信心,但是他显然低估了郑昆玉的雷霆手段。
不过到了晚上,程文辉就打电话过来,疲惫地问:“头条你看到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祁白露的确看到了,连林悦微这样八风不动的人看到之后都暴跳如雷,她给公关公司打电话,对方却明确地说他们不会提供任何帮助,祁白露道:“你知道视频里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我是问你和郑昆玉怎么回事?”程文辉急了,甚至直接报了郑昆玉的名字,“那天我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要把你逼上绝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可能有任何公关,这件事一旦咬死了是你,你的后半辈子就完了!”
祁白露很清楚,他太清楚了,面前的电脑上滚动着铺天盖地的网友评论,每一条都在骂他,他曾经收到过多少赞美,现在就成倍地收到了更多污言秽语。跟在他名字后面的词,不再是“演技好”、“年轻漂亮”、“最佳男配提名”,而是“渣男”、“谈恋爱”、“网红”、“堕胎门”。
奇怪的是,他看到这些词汇并不觉得多么难过。这个圈子有过很多颠倒黑白的事,或亲眼所见,或道听途说,因为太耸人听闻总不太像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在真的发生在他身上,倒像在看别人的人生。仅仅他知道的,有一位被认为“婚姻出轨”的女明星,一夕之间事业完全被毁,其实她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才交了男朋友,而她出事之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帮他隐瞒了下来,她的丈夫反而因为“好爸爸”人设而再度爆红。最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观众看到的那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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