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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学军尴尬地低下头:“那……那为什么要跟踪严老师?”
赵铁民皱着眉道:“他说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还要继续核实,却不肯告诉我。我是让你派人跟着他,看他到底去了哪里,去见哪些人,尽可能偷偷把照片拍下来给我。我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对我隐瞒了什么。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市局里的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杨学军很爽快地点头:“没问题。不过这严老师到底是什么人,你让他参与到案子里来,他不是警察,恐怕……不合适吧?”
赵铁民唏嘘一声,叹口气:“他原来是警察,刑警,最好的刑警,不过后来出事了。”赵铁民看着杨学军,这小子当刑警后一直跟着他,严良的事倒也没必要对他隐瞒,便道:“他以前是省公安厅刑侦专家组成员。”
“啊!”杨学军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知道省厅的刑侦专家组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进的,连破过很多起大案的赵铁民都没评上,专家组的组长是省厅主管刑侦的高副厅长,他当上副厅长前就已经是全省闻名的神探,破过好多起轰动一时的大案,其他成员包括省内几个大市的刑侦副局长、总指导员等,专家组成员的身份不光表明了其刑侦经验丰富,也表明了警衔一定很高。
赵铁民继续道:“严良过去是省厅刑侦总队的副指导员,也是省公安学院的特聘教授。省厅的多名领导过去还在地方上任职时,严良曾协助他们破过案,所以他们对严良格外推崇,破格将他评为专家。全省不少单位的刑侦骨干,也都听过严良的课。”
杨学军不解道:“那他现在怎么到浙大当了个数学老师?”
尽管严良现在是博导,属于大牌教授了,可是这毕竟意味着放弃了他付出过多年心血的事业。
“他栽在了一起案子上,”赵铁民望着窗外,缓缓地说起来,“大概五年前,我记得应该是10月份吧,城东有个新建小区,本该年初就交房的,但因房地产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老板携款潜逃被抓了,那小区就成了烂尾楼。后来区政府介入料理善后,安排一家国企收购了这家房地产公司。小区的主体结构在被收购之前就已完工了,剩下一些配套设施未建成而已。被收购后,过了大半年,到了10月份,房子正式交付。可是就在业主前来验房的当天,他们在天台上找到了一具烂得只剩骨头的尸体。根据法医尸检结果,这是具男尸,后脑颅骨有个大破洞,是被钝物直接敲死的,死了有三四个月。也就是说,他是在五六月份死的,由于过了一个夏天,尸体已经彻底腐败,只剩骨骼和少量硬化的皮肤了,尸体身上也没有可供辨别身份的证据和衣物。这还不算,根据当时的情况,小区顶楼通往天台处是用一扇铁门锁着的。铁门是铁栅栏的那种,钢条间距离很窄,只能伸过手臂,人无法穿过。而据房地产公司说,上半年房子烂尾的时候,天台就上了锁,做小区绿化等配套设施期间,铁门从没有打开过。而铁门的锁完好,没有任何被撬动过的痕迹。钥匙一直放在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抽屉里,由公司的一名女性主管保管,此人性格温和,而且刚怀孕不久,不可能有犯罪嫌疑。”
杨学军皱眉疑惑道:“这怎么可能?铁门完好,一直没开过,锁也没被撬过,钥匙保管得好好的,就连死者本人也上不去天台啊。”随即,他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凶手一定是用了某种机械装置,把死者尸体从建筑外弄到了天台上。”
赵铁民摇头道:“那个小区是电梯房,一共二十几层,机械没办法弄上去。”
杨学军抿嘴道:“那就想不明白了。”
赵铁民继续道:“区公安分局查了几天后,很快查明了死者的身份。6月份的时候,旁边一个老小区里的一位中年妇女向派出所报过一起失踪案,说她丈夫一个星期不见人,联系不上。根据这条线索,警方通过提取死者身上的DNA与妇女的儿子做对比,证明了死者就是那家失踪的男人。派出所民警通过妇女和她读高三的儿子,以及周围邻居、熟人了解到,这家人很穷,不过这男人却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家伙,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在外跟一些街边洗头房的女人乱搞,人际关系较为复杂。所以他老婆也是直到他失踪一个星期后,怎么都联系不上,才报了警。”
“可是案子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死者是怎么上的天台也想不明白,所有物证都没有,这案子能怎么破?”杨学军道。
“正因为表面上看,天台是个封闭地点,任何人都进不去,死者怎么会出现在天台上更是个谜,所以这是一起典型的不可能犯罪。又因为发现死者的时间是小区验房当天,当时很多人在场,所以案子一时闹得很大,可是区公安分局查了很多天,依旧没有线索,于是省公安厅派了严良来办这案子。严良最擅长各种奇怪的案子,尤其是这类不可能犯罪。很快,他就知道了,凶手把死者弄上天台的方法是,直接用电钻把将铁门镶在地上和墙壁里的固定螺丝给转出来了,也就是把整个门卸下来了,随后凶手把死者弄上天台,最后离开天台时,凶手再把铁门的各个螺丝原位转回去。”
“原来是这个办法。”
赵铁民继续道:“随后,严良通过问询死者老婆,很快发现了对方口供中不合逻辑的地方,随即他又在他们家发现有个电钻,还没等他找出其他更多的证据给对方定罪,死者老婆就迫于压力,向警方投案自首了。据她说,她丈夫多年来一直在外吃喝嫖赌,回家后经常酗酒,一喝醉了就施以家庭暴力,一言不合,就动手暴打,不但打她,还打儿子。儿子6月份时正读高二,有个星期回家,说期末考试完后,要上暑期培训班,为明年的高考做准备,需要五百元。男人这几天赌钱输了,一听儿子要钱,就把气撒到儿子头上,骂他是败家子。老婆出言相劝,求他给儿子学费,可是他酒精上头,就开始辱骂母子俩,一分钱都不愿给。她实在忍无可忍,多年的积怨即将爆发。在第二天儿子去学校后,她趁男人不注意,拿起榔头把他敲死了。事后,她担心杀人暴露,就想着如何处理尸体。他们家没有车,她也不敢把尸体包起来打车跑到远处抛尸。她想到了隔壁那个停工的小区,平时都没有人在那儿,连个保安也没有。所以她当天半夜把男人的尸体搬到了旁边小区,拖到了天台上,希望几个月内都没人发现,那样将来尸体就辨认不出了。而她过了一个星期后,故意来派出所报失踪的假警,也骗过了儿子。此后她不时来派出所打听人找到没有,演得很像那么回事。对于男人的脾气性格,警方在对亲友和周围邻居的调查中也得到了证实,这家伙是个彻底的浑蛋。不过毕竟妇女杀了人,负责案子的警察虽然很同情她,但也只能依法办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凑了些钱给她正在读高三的儿子,安慰他好好读书。对于这点,妇女很感激警方。”
杨学军疑惑地道:“这样案子不就结了吗?严老师能有什么问题?”
赵铁民瞧了他一眼,道:“你没听出上面这段话有问题吗?”
杨学军尴尬地低下头:“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一个中年妇女,哪儿有力气把一个成年男子的尸体运到隔壁小区,而且还搬到了顶楼?好吧,就算她真有这么大力气,这可是一个没多少文化的中年妇女,当她把尸体搬到顶楼时,看到铁门关着,她会那么聪明想到把铁门的每个螺丝都转掉,把尸体弄到天台上去,再原模原样地把铁门装回去?通常的可能是,她直接把尸体扔在顶楼,而不是非要弄到天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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