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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易……?”他愕然地瞪着眼前甲胄未除的贵族,迟疑道:“我……这是在发梦吗?”
雒易喘息着,激切地挨蹭着他的面颊,一面伸手剥他的衣衫,一面不耐道:“难不成你还会梦见我吗!”
沈遇竹不禁莞尔:“说的也是。”
意识到来者何人,沈遇竹很快放弃了无济于事的反抗。甚至顺从地抬了抬腰背,好让对方剥下衣衫的动作更顺畅些。
他似乎并不好奇为何雒易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便只是枕着手,借着昏昧的光线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紊乱潮热的呼吸,被莫名的高热浸染得绯红的双颊,蓝眼睛里强抑着的炽烫的焰火,额角沁出的汗,滴落在了沈遇竹的眼睫上。
他凝视着雒易额上半涸的血痂。“看来这是一场苦战啊。”沈遇竹微微笑道,伸手触碰到了他的伤口。
隐约的疼痛抵销了雒易最后的清明。他像一只暴怒的野兽,从喉间吐出含混不清的音节,开始暴躁而恼恨地咒骂起来。沈遇竹并不能辨清什么,只是啼笑皆非于这个城府深沉的年轻贵族,竟有这么多可以厌恨的人物。
他又怎会知道呢?自雒易十七岁以庶子的身份继承族长之位以来,这些年如白驹过隙,一刻未停地和各色势力周旋着:笼络那些对自己得位有所非议的族人,谄媚于精明寡恩的君主,敷衍着朝中各怀鬼胎的公卿,应对着处处挑衅欺压雒氏的桓庄公族。无数次血染甲胄,穿行于枪林箭雨,一寸寸开拓着雒氏的版图——但这其中最叫他心有余悸、无法掌控的,却是要隔三差五借助沈遇竹,安抚自己身上那不为人知的“怪物”!
“……沈遇竹!沈遇竹!”他咬牙切齿,啃啮着身下之人的锁骨,把这个名字在齿间反复辗转,嚼碎吐出。
沈遇竹十分有幸地在那一长串名单的末尾听清了自己的名字。他诧异地挑了挑眉,却已被愤恨难平的雒易双手扼住了脖颈。
他剧烈喘息着,阴鸷而暴戾地欺近他的面庞,在他耳边咬牙恨道:“教教我罢——要多恬不知耻,才能像你这般衔恨忍辱、若无其事?”
沈遇竹在他的钳制下竭力放松全身肌肉,极绵长轻细地吐息着,轻声道:“那自然是因为……我既不怨恨,更无须忍耐。”
“撒谎……你撒谎!”
沈遇竹并不急于申辩。他慢慢拨开他的双手,缓声道:“利刃加心,这个‘忍’字,未免也太过辛苦了。”所谓“忍辱负重”,无一不叫人想起卧薪尝胆的深仇大恨,那些狰狞虚伪的面目,磨牙吮血的决心,夜深人静之时无法自欺而痛苦地辗转反侧……那绝不是沈遇竹所愿走的道路。
雒易松开手,惘然恍惚地望着他,梦呓一般低道:“你什么也不明白……”越是深恨,越需忍耐。只有将痛苦反复品尝,才能捶打锻造出无坚不摧的意志,才能祈望有朝一日,将身受的苦难枷锁,尽皆击碎——这才是雒易所深信且践行的道路。
沈遇竹并不听清他在低喃些什么。这样错乱溽热的夜色之中,他们肢体交缠、肌肤相亲,但是他们的心距离着遥不可及的鸿沟,且似乎永无可以逾越的一日。
对于彼此的处境,沈遇竹隐约感到了一种离奇的反讽。他微微哂笑着,伸手抚触他的面颊。举止慵懒,竟仿佛有几分温柔意味:
“君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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