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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宵在院子里一个人站着,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如梦似幻。已是深秋,地上的草早已经枯黄,月光笼罩在上面,好似下了寒霜。
韩月娘出来,对杜中宵低声道:“大郎,夜色凉了,还是回房吧。”
杜中宵低声道:“没事,我心里烦躁,在外面走一走。”
韩月娘走到杜中宵身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听人说了谭二娘的事情,那妇人着实可怜,只是除了给她些钱粮,好好过日子,又能如何?这么多年她都在马家,也不去报官,也不留证据。等到官人来了这里,要处置马蒙了,忽然又一心以为自己大仇得报了。我问过别人了,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马蒙为人奸滑,做事谨慎,根本没有把柄被人拿住,谭二娘怎么就认准了自己的仇能报。”
杜中宵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谭二娘弱质女子,没什么见识,讲这些道理没有用的。若是什么案子都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官员只要按常规办理一下就好,这官就当得太容易了。此事最让我过意不去的不是谭二娘,她天性懦弱,受人欺负怎么做都无可指摘。我心里放不下的,是陶十七。那日他不合当街犯案,手刃仇人虽然痛快,也堵死了自己的生路。陶十七不死,我可以从容收拾马蒙,终究能给谭二娘一个交待。陶十七问斩,这一切还有多大意思?”
韩月娘不语,有些不理解杜中宵为何会如此说。
多了一千年见识,杜中宵总觉得自己应该比一般的官员强才是。作为治下百姓,谭二娘应该有愚蠢的权力。不管她怎么糊涂,自己都应该有能力替她伸冤,而不是推卸责任。实际按杜中宵的布置,最后一定会收拾了马蒙,但陶十七他实在无能为力了。只是儿子死了,最后的结果对谭二娘还有意义吗?
基层治理从来是艰难的,不要以为官小地位低就好对付。县乡势力盘根错节,官方的力量相对有些不足,很多时候只能求个平衡。不要说这个年代,杜中宵前世号称对基层管控最严的,还有许多城关镇五巨头的传说。没有上面的支持,坚定的决心,那个时代动地头蛇也不容易。
马蒙跟县里的官员关系并不密切,他交往的主要是衙门公吏,州里县里都有。不能想当然地以为这些人没有势力,官员说什么他们就会听什么,实际阳奉阴违,甚至挟制官员才是常态。只要想想,在杜中宵前世,一个地方上有财有势的大户,跟县里市里的大量科局级官员勾结,查起来有多难就知道了。抓了人要么找不到证据,要么永远找不到证人,很多案子往往就不了了之。
当然,官员镇慑地方还有一招,就是法外施刑。只是面对衙门公吏的勾结,这一招不好用就是了。
想起此案,杜中宵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这种结果,难免有些失望。
重重地叹了口气,杜中宵对韩月娘道:“夜色凉了,你回房歇息去吧。我的心里乱得很,到外面走一走。月明星稀,去看一看汴河的夜色。”
韩月娘理解不了杜中宵的想法,只好由他去,嘱咐早点回来了,自己回房去了。
杜中宵唤了柴信,带了两个随从,出了巡检寨。
天上一轮圆月高悬,天幕上稀稀拉拉地布着几颗星,看起来深邃而悠远。杜中宵月下漫步,不知不觉到了汴河大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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