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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新铸盟书(第2页)

“竟是卫公的会盟阵!”王玄策眸色一沉,他早年在长安崇文馆曾见过《卫公兵法》残卷,只记“会盟阵”专用于多国缔约,可辨真伪、镇逆心,却没想到竟能借卦钱血雾重现。他抬手将卦钱抛向阵眼,铜钱嵌入光痕的瞬间,阵中突然传出金石相击之声,七十二道红光骤然收缩,凝成一道赤金色光柱,直直坠向殿心的青铜案几残骸。

“王正使,末将破开这雾障!”蒋师仁的喝声裹挟着刀风,陌刀在手中旋成银弧,刀刃劈向血雾的刹那,刀气如惊雷炸响,震得殿柱上的焦木簌簌掉落。雾障被刀气撕开一道裂口,露出下方金砖地面——原本平整的玉纹金砖竟在刀气震颤下崩裂,碎片飞溅间,地面赫然露出一块丈许见方的青石板,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汉双体文字,正是玄奘法师当年西天取经时,在曲女城留下的“五天竺盟誓注”!只是那些刻字大半被篡改,原本“缔约互市,互不犯境”的条款,竟被凿改成“唐使纳贡,天竺为尊”,篡改处的石缝里,正渗出晶莹的琥珀色香露,凑近便闻见一股清苦的药香,是西域独有的解毒奇草“醒神露”。

“这香露能解迷魂蛊!”王玄策快步上前,指尖沾起一滴香露,触感微凉,“去年我们使团赴宴,天竺人便是用掺了迷魂蛊的酒灌醉兄弟,才下手的!”他猛地想起去年那夜,天竺王宴请使团,酒过三巡,兄弟们便浑身发软,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唯有他和蒋师仁因常年习武、内力深厚,才勉强撑着突围,如今见这醒神露,才知当日是遭了蛊毒暗算。

蒋师仁踏碎脚下玉砖,弯腰捡起一块飞溅的铜佛碎片——正是方才炸裂砚台时崩飞的残片,佛身纹路还沾着未干的佛血。他抬手将碎片嵌入青石板的香露中,铜片触到香露的瞬间,竟发出“滋啦”的轻响,佛血与香露交融,化作一缕金烟,顺着刻字的石缝渗入。原本被篡改的盟誓注突然泛起点点金光,石板上所有被篡改的墨字开始剧烈重组,笔画如活蛇般游走,竟顺着金烟飘向殿角悬着的绢帛——那是方才展开的《血誓录》绢布,墨字落在绢面上,瞬间拼出几行清晰的字迹:“显庆三十三年冬,天竺使臣于逻些城诈誓,私改盟文,许以金银,诱二十八国背唐”,字迹末尾还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正是去年天竺使臣在盟誓时,偷偷按在盟书上的暗记。

“原来如此!”王玄策攥紧绢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先以诈誓骗取诸国信任,再用迷魂蛊暗算我们使团,好一个连环计!”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刺啦”的帛裂声,殿外值守的唐军士兵猛地闯进来,单膝跪地急声道:“王正使!蒋校尉!天竺译官们突然舌僵不能言,手里捧着的金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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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陌刀一挺,率先冲出门外,王玄策紧随其后。只见殿外石阶下,十余名天竺译官正瘫坐在地,脸色惨白,舌头僵硬地吐在唇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手中捧着的七方金印滚落在地,阳光照射下,金印表面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那不是纯金的光泽,倒像是某种金属熔铸后冷却的痕迹。

王玄策弯腰捡起一方金印,入手便觉重量不对,比寻常金印沉了数倍。他指尖扣住印钮,猛地一拧,印钮竟应声而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根三寸长银针,针尾刻着“鸿胪寺密探·赵”的字样。“是赵兄弟的银针!”王玄策瞳孔骤缩,去年使团里的鸿胪寺密探赵二郎,最擅长用银针传递密信,遇害前曾说要在天竺金印里留后手,没想到竟真的藏了银针!

他接连拧开其余六方金印,每方印钮里都藏着一根银针,针尾分别刻着另外六位密探的名字。七根银针刚被取出,突然同时自颤起来,针尖朝上,在空中划出细碎的光痕。王玄策与蒋师仁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那些银针在空中缓缓移动,针尖蘸着译官嘴角溢出的血珠,竟在殿前的白玉栏杆上拼出一行小字:“申时三刻,佛骨镇盟”。

“是文成公主的密令!”王玄策声音微颤,这字迹他曾在吐蕃见过,是文成公主独有的“飞白体”,笔锋飘逸却藏着力道。他抬眼望向天边,日头已过正午,距申时三刻不过一个时辰。“蒋校尉,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在逻些城,文成公主的侍女曾说,公主和亲时带了一枚佛骨舍利,藏在天竺某处,若遇背盟之事,可用佛骨镇住盟书,保大唐威严。”

蒋师仁点头,陌刀拄在地上,目光扫过阶下瘫软的天竺译官:“王正使,这些译官定是知道佛骨的下落!方才他们舌僵,想必是有人用了蛊毒,怕他们泄露消息!”他上前一步,刀背挑起一名译官的下巴,冷声道:“说!佛骨舍利藏在何处?若如实招来,饶你不死!”

那译官眼珠乱转,舌头僵硬地动了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王玄策突然想起青石板上的醒神露,快步回到殿内,用绢布沾了些香露,递到蒋师仁手中:“用这个擦在他们舌下,能解蛊毒。”

蒋师仁接过绢布,挨个给译官擦拭舌下。不过片刻,译官们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舌头也能活动了。其中一名年长的译官颤巍巍地开口:“佛……佛骨在城西的大觉寺,被天竺王藏在佛塔顶层的金棺里!他说……说申时三刻,要用佛骨祭奠被唐军杀死的士兵,其实是想毁掉佛骨,不让你们重铸盟书!”

“好个狼子野心!”蒋师仁怒喝一声,陌刀劈在石阶上,火星四溅,“王正使,末将请命,带五百骑去大觉寺,抢回佛骨!”

王玄策抬手按住他的肩,目光望向远处的曲女城西门——那里隐约能看见大觉寺的佛塔尖顶,正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硝烟中。“不急。”他握紧手中的七根银针,银针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催促,“申时三刻还未到,天竺王定以为我们不知道佛骨的事,会按原计划行事。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带八千骑前往大觉寺,既抢回佛骨,又能当众揭穿他们的诈誓罪行,让二十八国使节看看,天竺王是如何背盟毁约、残害唐使的!”

他转身走向殿内,将七根银针插入青铜盟笔的笔杆——银针触到笔杆上的血丝,竟自动融入其中,笔锋瞬间泛起金芒。“蒋校尉,传我将令,命吐蕃一千二百骑守住曲女城四门,泥婆罗七千骑随我们前往大觉寺!告诉兄弟们,今日不仅要抢回佛骨,还要用天竺王的血,为二十八位兄弟祭旗!”

蒋师仁轰然应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军营,甲胄上的铜铃作响,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王玄策握着青铜盟笔,站在议政殿的青石板前,看着“五天竺盟誓注”上渐渐清晰的原文字迹,指尖划过“玄奘译”三个字,心中默念:“法师,当年您定下的盟誓,今日我王玄策,定要替您守住!”

殿外的阳光透过硝烟,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手中的青铜盟笔泛着金红交织的光,笔杆上的“永徽三十四年”暗记,此刻竟与青石板上的盟誓注字迹完美重合,像是跨越二十余年的时光,文成公主与玄奘法师的意志,正通过这方笔、这枚卦钱、这道密令,与他和蒋师仁的复仇之心紧紧相连。

申时三刻的钟声渐渐临近,曲女城外的八千铁骑已集结完毕,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王玄策将青铜盟笔别在腰间,握紧鎏金节杖,大步走出议政殿——他的前方,是通往大觉寺的路,是替兄弟昭雪的路,更是用大唐刀锋,重新书写西域盟誓的路。

第三节 :银针定契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断足踩着议政殿地面未干的凝血,一步步踏入殿心那方用血墨铺就的“血契”轮廓——那是方才用青铜盟笔蘸着唐军凝血画就的契约形制,边缘还凝着未干的金墨,泛着冷冽的光。他刚站稳脚跟,腕间那道缠着金线的旧疤突然灼热发烫,金线如活蛇般窜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弧线,瞬间串联起散落在殿内的七根鸿胪寺银针。银针被金线牵引着悬浮而起,针尖朝下,对准血契中央的《血誓录》绢帛,猛地刺入——绢帛上顿时绽开七朵血花,针迹纵横交错,竟织出《太白阴经》中记载的“永约阵”!阵眼处的银针微微颤动,金线顺着针尾缠绕,将“永约阵”的脉络染成赤金色,阵纹间浮起“天不变,约不毁”六个古篆,笔锋如铁,像是用刀剑刻在绢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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