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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不久,姜山斐打电话来,开口就是骂。 “吃饭之前丹渊的人找上门来讨说法,说话贼难听,他爹的,气得我们抬扫帚把他们赶出去。我骂他们说,以前怎么不见你们宝贝小雨?你们到底是找小雨还是不舍得凤凰带来的利益?他们还嘴硬不承认……我跟你说,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免得找你麻烦。” “嗯,知道了。”姜山宁垂下眼睛,转移话题,“师怎么说?” 姜山斐嚎起来:“宁儿啊!宁儿!太可恶了实在是太可恶了,师这个老骗子!大师姐威逼无果,我们就陪她喝了十斤白酒啊,十公斤!你知道吗?她一会儿说是她撕的书,一会儿说是狗啃的书,一会儿说是师祖在地下室闭关的时候肚子饿了就把书吃了……” 姜山宁乐得止不住。 姜山斐吐了一肚子苦水后愤怒总结:“她就是把我们当猴耍!我觉得一点儿套话的希望都没有。” 这是铁了心不让他们有去大荒的一丁点儿机会啊,甚至为此不在乎大师姐当不当庙主。 姜山宁安抚调侃了几句,微微蹙眉:“这事儿不对啊,她为什么那么怕我们查大荒呢?我感觉她知道大荒有危险。” “你这么一说,那更没指望了。”姜山斐那边嘀嘀咕咕吐槽了半天,突然声音一扬,“危险!对啊,那我们改换策略,诈她!如果我们要去大荒了,很快就要去了,迫不及待坚定不移地要去,那么她知道有危险” 姜山宁秒懂她的想法:“她为了阻止我们,就一定会说!” “yes!”姜山斐有了新主意,兴奋得团团转,匆忙说了一句,“这事儿得好好计划,得搞得像真的一样,我去和大师姐说。” 姜山宁还来不及应声,手机里就只剩“嘟嘟”。 姜山宁无奈摇摇头,又拨回去:“斐师姐,冷静一下啊,我还有事儿。你问问师和大师姐,国安二局那边有没有来什么信?” 姜山斐:“哦好嘞。师……诶你别朝我吐!唉算了,大师姐,宁儿问……宁儿,说是没有啊。二局怎么了?” “没什么。”姜山宁仰头透过树叶间隙看着星空,“我收拾收拾去幽都之城了,拜拜,你们加油。” …… 子时。 奈河前灵山灵海,十几个安检门立在河边,灵体过一个,安检门绿一下,蹦出一块牌子,守门的阴差把牌子挂灵体脖子上,安排灵体去排不同的队伍。 奈河上原本跟随引路人走一步现一步消失一步的奈何桥足足出现了八道,上面都挤满了灵体。 “滴”一声,穿着标注“志愿者”褂子的白裙女孩掀眼皮瞅一眼过安检门的灵体,拿起牌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着“2,李翠花,贵州……”。 后面没看完。她打了个哈欠,把牌子挂灵体脖子上,拍了一下人家后背,黑金光芒一闪:“第二道桥。” 灵体木木地抬脚去了。 “白姐姐,我来换班了。”一个穿着阴差工作服的少年蹦过来,往白裙女孩身前一凑。 女孩摇摇头:“没事,你接着休息吧。” 阴差惊诧挑眉:“哇!你都干了几十个小时了,劳模啊。”然后左右看了看,凑近她压低声音问,“你还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吗?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盯着的,你去休息吧。” 女孩扫了一眼牌子,失望地把牌子挂在灵体脖子上:“第四道桥。”然后转向阴差,“您休息吧,我可以接着做。” 阴差垮着脸:“……好姐姐,我三天没有工资了。” 女孩:“……” 正在拉扯时,高处掉下来两道金光闪闪的影子,猛地砸进灵体堆中,在一片昏暗里格外亮眼。 阴差的目光顺着他们从高处落到远处,突然一蹦三尺高,一拍脑门惊叫:“啊呀!是城主大人的客人。”他扶着白裙女孩的肩膀晃了晃,匆匆道,“好姐姐辛苦你接着干,我先走一步。”然后“唰”一下朝着金光去了,嘴里高声喊着,“地君大人姜小姐” 震得众灵耳根发麻。 姜山宁刚站起来,皱着眉掏了掏耳朵,吐槽:“什么个事儿啊。” 亭曈往她面前一站,把正卖可爱的娃娃脸阴差和姜山宁隔开,冷声问:“姓宋的在哪?” 阴差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作了一揖,答:“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特殊通道,并不需要挤安检门。阴差带着他们绕开一段,单独开了道桥。姜山宁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看着看着,和远处一道冰冷怨愤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后背一凉。 她停下脚步定睛看去,亭曈也看向那边,低声说:“是那只死狐狸。” 阿白?她怎么还在外围。 “二位?”阴差停下来,回头疑惑地笑问。 姜山宁拉着亭曈跟上去:“死灵怎么这么多啊?和上次来完全不一样了。” “还得多亏两位贵人修复了精石。”阴差先作揖致谢,才接着说,“破除封建迷信后,能归幽都的死灵就更少啦,大部分灵体都游荡在九州。现在死灵都归于幽都,一时间全涌了进来,自然多。” 姜山宁开玩笑:“那我俩岂不是害你们加班加惨了。” 阴差连连摆手:“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幽都之城完整了,我们都很高兴,忙得很开心呀!” 她又问:“但是比平时工作量高了很多呢,阴差也忙不过来吧,要我们帮忙吗?” 阴差赶忙说:“哪儿敢劳二位帮忙!我们招了许多志愿者来,够用呢。” “这样啊。” 这倒有意思,她点名要找的阿白成志愿者了?宋听闲打的什么主意。 过了奈何桥,奈河岸边停着无数巨大的黑鸟,有的正在驼灵体,有的展翅高飞,有的拢着翅膀在原地啄羽毛。 阴差挑了一圈,挑出一只精神抖擞的,拍拍它的鸟头让它趴下来,请亭曈和姜山宁上鸟背。 姜山宁扒着亭曈的肩膀表示:“不,我要坐拉风的。” 阴差表面笑嘻嘻,心想:这是最大最精神的一只鸟了,还要怎么拉风? 然后就见地君大人变成了半兽态。 那金红光芒闪闪的,那火焰一样的头发,那遒劲有力的肌肉…… 姜小姐往那雄伟的肩膀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晃着脚对他说:“走吧!” 阴差:“哇!” 好拉风! 他低头看了看黑鸟,跺了一脚。啊,什么破鸟。 奈河之内首先是一片荒原,飞在高空往下望,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上次来的时候,奈何桥过一半就被阴了,怎么进城的都不知道。姜山宁好奇地看了半晌,见没什么好看的,和阴差唠嗑:“你们这交通工具挺方便啊,我就说,要是灵体过了河后步行,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阴差脸上笑容勉强起来:“其实,以前确实是走的陆路,有专门的车马海船。” 这副样子让两人直觉其中有鬼,姜山宁追问:“那现在怎么改飞了?” 阴差干笑两声:“这个……” 姜山宁见他不愿意说,干脆直接猜:“难不成是地上出事了?” 阴差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二位贵客不用挂心。” 那就是地上确实出事了。 亭曈瞥他一眼:“快说!” 这一眼看得阴差下意识后退半步,缩起脖子。传闻地君恐怖程度比他们前任城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这是幽都地界,但地君不像是个不敢在别人地头杀灵的主……阴差权衡利弊片刻,看着下方不远处的波光粼粼:“二位贵客,待会儿飞低一些,就能看见了。” …… 幽冥海,广阔无垠,中有八根硕大的、发光的白玉鎏金柱,驱散灰黑、照亮海域。 海面反光像一块块碎水晶,簇拥着无数碎木块、木头桩子跟随海水波动而晃荡。 亭曈和黑鸟一点点放低高度,在离海面三四米高时,阴差大喊:“够了够了,两位贵客,不能再降了!” 只听海水“哗啦”一声,水花窜起来老高,差一点儿就溅到了亭曈身上。 紧接着,一蔟、两蔟、三蔟……无数蔟水花被激起来,像是群鱼跃海。 姜山宁揽着亭曈的脖子防止掉落,弯腰往下看着。灵眼的能量视野中,流动交杂的灰黑色和金色中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黑红色,那些水花正是它们冲出海面时激起的。 “里面有东西!”她仔细看着,发现它们身上都有金色的锁链束缚,那些锁链延伸向幽冥海深处,不见尽头,“诶,它们好像都被锁着。” “传言幽冥城外围的地界有怪物,就是这些哦。”亭曈饶有兴致地瞥着阴差,“它们现在连阴差也攻击了呀,长本事啦。” 阴差只能磨着后槽牙缩着脖子尴尬地笑。 “哇,连船都拆成这样,可惜我是见不到幽冥海船长什么样了。”姜山宁惋惜地叹口气,又指着海面上漂浮的黑色碎木问阴差,“这就是在幽冥海不沉不腐的黑木吗?” 阴差拢袖子作揖:“是的,除此之外,无物不沉不腐。” 姜山宁歪头嘻嘻笑着:“那么里面的怪物和锁链为什么不沉不腐呢?” “这个……”阴差麻溜地把皮球踢到上司那里,“小人并不清楚呢,两位贵客待会儿可以问问城主大人。” 他们一路飞、一路水花不绝,看得出来,这些怪物十分狂躁,难怪要改飞鸟运灵。 飞了一段,只见前方灰黑雾气中有无数高耸的黑影。 黑鸟脖颈上挂的黑底金字令牌一闪,球形的金光结界连鸟带灵保护起来。阴差语气严肃:“两位贵客,前方进入十万峰林,请尽量飞高一些,结起防护结界,注意避让山峰和怪物。” 说是山峰,不如说是一根根接天的、怪石嶙峋的、寸草不生的黑色巨柱,上面盘绕无数白色锁链,每根锁链都锁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怪物张牙舞张地抓来,白色锁链金光一闪,又将它们拖回山峰上。
天,想到哪吒里龙宫的场景了
那个也太惨了点(好像惨得半斤八两,?)
一百一十四章 非人 祸起涿鹿04
姜山宁左顾右盼,眼皮突突地跳。 阴差说尽量飞高,可飞再高也高不过山峰,这峰林似乎戳到了幽都的天外去。 宋听闲说事情有变,指的该不会就是这个事儿吧?难不成她要找的灵体,落到怪物手里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十万峰林将过,有些黑鸟的结界已经破裂,身上被怪物抓了伤口,那黑红的脓水看起来居然还有腐蚀性。 峰林外守着不少阴差,负责给受伤的黑鸟疗伤、统计有无灵体被抓、带灵体入城。痛苦的鸟啼声此起彼伏,叫得姜山宁更加心慌。 亭曈落地,一个阴差飘过来,眼睛眯成两个月牙:“远远看着就似乎是二位,城主大人等二位好久了,请跟我来。” 娃娃脸阴差冲他作揖:“大人,我把贵客安全带到啦。”然后抬头充满期待地冲他眨眼睛。 月牙眼阴差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他:“似乎是的,辛苦了,回去吧。” 娃娃脸阴差接过木牌看了看,见上面写着“一百福德”,瞬间笑得呲大牙,连连拜谢:“多谢大人,大人步步高升心想事成投得好胎……” 姜山宁跟着月牙眼阴差往城门走,一步三回头,看着娃娃脸阴差一蹦一跳离开,好奇问:“那是什么东西,跟得了金条似的。” 亭曈笑:“差不多呀,那是幽都的‘货币’哦。” 除了福德之外,灵力、财宝、机缘等也是货币。在幽都,想“买”什么东西,只能用下辈子的东西来买,价格视想买之物的价值高低而定。货币一旦出手,概不退换。 解释完毕,亭曈加了一句:“宋听闲之前给你买了副耳环,不知道付了什么代价,反正东西是个好东西,收到以后你记得好好收着。” 那副老早就被姜山宁忘到九霄云外去的红宝石耳环猛地被她记起来。她左右看看,踮脚尖凑近亭曈,小声问:“她送我宝贝干嘛,不会有诈吧?反正我不敢戴,我给放抽屉里了。” 亭曈朝她歪了歪身体,让她不用踮脚尖凑过来,好奇问:“宁宁收到东西啦?是怎么收到的呀?” “快递啊,发货地址居然是西藏,奇奇怪怪。你说她在幽都之城,是怎么给人发快递的?她在外面该不会不止有卡莉达一个眼线吧。” 两人小声交谈着,不防阴差停下脚步,差点撞上。 亭曈站直身体,姜山宁背着手四处打量,一副从来也没有蛐蛐过他们城主的样子。 这里是幽冥城的关卡,守卫众多,阴差把令牌亮出去,回头冲两人笑:“两位,请进。” 宋听闲踩着黑鸟在幽冥塔监工,左飞飞右飞飞、上飞飞下飞飞,咆哮声隔老远就能听见。 “图纸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这几棵树分明是这样排的你们是不是瞎!……这个石头长这样?有没有可能多了一个尖角?……似乎呢,死哪儿去了,接个人去这么久?正好工资不够发” 似乎阴差忙“哧溜”飘过去,深深一揖:“城主大人,您之前似乎说要给小人加点跑腿费。” 宋听闲白他一眼,眼睛上瞟驮着姜山宁飞过来的亭曈,抬脚欲踹阴差:“那还不赶紧给老娘干活去?” 似乎阴差闪身躲过,拱了拱手连忙溜了。 宋听闲这才打着小扇子笑眯眯地说:“来了?” 姜山宁心里记挂着事,随便和她客套了几句,直入正题:“眠风姐姐,让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你们写的破契约惹的麻烦。”宋听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在鸟背上坐下,随手一拂,点心花茶凭空现出。她斜倚着小案喝了口茶,“契约在身,这件事就必须给你们交代清楚了,我可不想遭雷劈。不过你们也看到了,那情况并不方便写在纸上,以免泄露出去。” 嘿,正事儿不说先扔锅,几天不见她真是更上一层楼。 亭曈鄙夷:“宋夫人愈发无耻。” 眼见宋听闲变了脸,姜山宁急忙赔着笑脸问:“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难不成是精石修复的后遗症啊,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不?” 宋听闲瞥她一眼,轻轻哼一声,抬手结了个隔音结界将他们几个罩在其中。 “不知道,反正精石修复后不久他们就发疯了,完全不认令牌。事发突然,当时正在路上的阴差和灵体全部遇袭失踪,其中就包括你要找的周副局。” 安静片刻,亭曈骂她:“那你还说说说说个屁,不赶紧去救?” “老娘做事用你教啊!”宋听闲“咣当”一声搁下茶杯,“找过了,找不着,后来派进去的还折了一堆,不能再轻举妄动。” “遇袭失踪”,这哪里是失踪,这他爹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凉了吧! 姜山宁先是震惊、茫然、不可置信,最后生出愤怒和狐疑来:“真是好巧,周副局没了,阿白在奈河做志愿者,剩下的几个呢,又是什么说法?” 宋听闲凌厉的目光看过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堂堂宋眠风还能设计你一个小辈不成?” 姜山宁冷笑一声:“哦,我还没说卡莉达呢,老董、小雨、三石现在全被迫卷进了大荒,这事儿又怎么算呢?要不是我留了心眼儿,小乖估计也搭进去了。” 宋听闲抱起手、抬起下巴:“这么说你们是来算账的是吧?那我得跟你们好好算算,让你们拿的东西拿到了吗、大荒裂隙关上了吗、八万春是不是也搭进去了?” 亭曈瞪回去:“你们有问题还不让说了,反过来倒说我们的不是。你自己捋捋,到底谁更无耻?” 三个人目光交汇,就差噼里啪啦冒火花。宋听闲最终还是没顶过他们两个,扇子“哗啦”一声打开,隔在她和两人中间,哗哗哗地使劲儿扇风。 姜山宁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现在确实不是算账的时候,眠风姐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先跟我们说说别的灵体在哪儿呗?” “没有!”宋眠风气哼哼一声。 亭曈:“我们宁宁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着,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没有就是没有,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宋眠风咬牙切齿一番,“姜旭之灵体消散;四眼是被邪术连肉身带灵体侵蚀,自然也是魂飞魄散” 亭曈面色一变,姜山宁急忙打断她:“怎么会这样?眠风姐姐,要不您再找找,没准还没散呢……” “散就是散了,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气息。”宋听闲怜悯地看着她,“想开点吧,万事万物皆有到头的时候。” 可是,可是不一样呀。 来之前,他们还想,要帮他投个好胎享享福。 四眼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彻底到了头,一丝指望、一点念想都没有。 沉默一会儿,宋听闲接着说:“至于你们说千灵会那个什么司机,他的灵体有缺,傻不愣登的,找到也没用。” 她看着亭曈和姜山宁的脸色,愉悦而恶劣地勾起嘴角:“对了,生死簿修复好了,上面没有那个杨磊,他不是九州的‘人’。这个消息是送你们的,不用谢!” 亭曈嗤笑:“哟,狗急跳墙改换策略啦,开始挑拨离间啦。” 姜山宁也是不信:“不可能,他说过,他是道蟒寨神女的儿子,他还要回去救他妈妈呢。” 宋听闲被她的天真逗得哈哈大笑,拍着手说:“好一个‘他说过’啊,他说的你信吗?” …… 四周都是白玉,偶尔有金光游走其中。正中间有一个白玉槽,里面空空如也。 董粟靠着白玉槽坐着,不饿、不困、也不累。 闭着眼睛,脑海中能浮现出青鸟玉雕外的画面,无数打坐的枯骨将青鸟玉雕围在中间。往外,是瑶池,是白雪皑皑,冰凝树枝。再远一些,深渊不见底,便再也无法看过去了。 这个地方,除了他,好像一个活的都没有。 哦不对,感觉这青鸟玉雕是活的。 董粟拍拍身下温热的玉地板,不慌、不悲、也不急,淡淡的、空落落的,只觉得以后要是都这样,那该有多无聊。 还有三石,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小雨和他在不在一起、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惊,猛地跳起来,愣了愣刚刚,就是刚刚,这地方好像闯进来了别的活物! “小……小雨?丫头片子!” 董粟不可置信地跑到白玉壁边扒着看,但其实这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是激动过头的反应。外面的画面传到他脑海里,飞到青鸟玉雕旁边的凤凰不正是江棠雨么! “老董!老董!你是不是在里面?!”江棠雨爪子上抓着一柱追踪香,烟直往青鸟玉雕肚子里飘。 董粟拍着白玉壁大喊:“是,是我!你们怎么样了,三石呢?那个卡莉达呢?” 江棠雨听见他的声音,欣喜若狂地围着青鸟玉雕飞了几圈,头顶两撮毛精神抖擞:“终于找到你了,老董呜呜呜呜……你快出来,我带你去找三石,我们想办法出去!” 三石……对,三石! 董粟声音一凛,急忙说:“小雨,你等等,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先前触摸到杨磊的血后看到的那些画面重新浮现,他吞了一口口水,声音发颤:“三石他有问题,他在出道蟒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一百一十五章 鸠鹊 祸起涿鹿05
宋听闲喝了一口茶,深吸一口玫瑰花香,垂着眼帘想了想:“你说道蟒寨神女啊……现在的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先前那个早就死了,胎都投了呢,你被骗了哟。” 姜山宁心中猛地蹿起无名火,她握紧拳头,眼神发冷:“你说死了就死了,证据呢?你说他骗我他就骗我,证据呢?” “我说了你又不信,那算了,你不信就不信吧。”宋听闲笑一声,撑着头转着杯子看不远处的阴差们吭哧吭哧重修幽冥塔,嘟嘟哝哝,“人呐,不栽跟头总是不信邪的。” “宋听闲!”亭曈手里聚起一柄长剑,剑尖直指她的眉心。 她抬眼看了看,不紧不慢地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爱信信不信滚,反正这一单契约已经完成了。” 姜山宁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亭曈正准备动手,姜山宁就拍了拍他的肩:“亭曈,没事,不用打架。” 宋听闲没有必要骗她,况且,三石说的那个故事,确实经不起推敲。 只不过是他们都不愿意细想罢了。 姜山宁又笑起来,往宋听闲边倾身凑了凑:“眠风姐姐,这从何说起呢?我在契约上写的是‘找到’他们,现在只找到一个阿白,不算契约完成吧。” 姜山宁抬起手,手背上浮现出一个亮堂堂的契印。 宋听闲连忙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好嘛,他娘的,契约印记果然还在。她不耐烦地挑挑眉毛:“失踪的失踪、消散的消散、痴傻的痴傻,老娘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儿,怎么给你找到?” “好说。”姜山宁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好说话的样子,“消散的就算了,痴傻的看看能不能治好,失踪的就接着翻接着找。” 亭曈把剑往前送了送,一脸“不服来干”的表情。 宋听闲简直想冲回过去扇那个送空白契的自己两巴掌,她狠狠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口茶漱口,“呸”一声把茶水吐进小水缸里,又呸了几声,然后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竖起手指:“第一,我试过了,傻的那个没救,投胎都只能投花花草草去。第二,不、可、能,不可能接着找,我已经损失很多灵体了,别的命不是命?” “那也好说。”姜山宁指了指自己和亭曈,“我俩自己去找,你把那些怪物和他们地盘的情况告诉我们。” 宋听闲斩钉截铁:“不行,这是我幽都之城的秘密,你们两个不能去。” 姜山宁迅速举手发誓:“我发誓,如果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就不得好死。” 发誓得过于迅速过于平静,宋听闲看着她,满眼不相信。 姜山宁无奈补充:“……百财不入。” 宋听闲点点头:“好吧,暂且相信你。” 姜山宁满意一笑。 宋听闲说:“但是,其实,怪物的事我也不清楚。” 姜山宁嘴角一抽:“……?” 她呵呵笑着:“小亭,上。” …… “你、你说什么,呆子已经死了?”江棠雨呆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笑两声,“哈哈,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老董,你先出来,我们慢慢说。” 董粟顺着白玉壁滑坐地上,摇摇头:“出不去了,我出不去了。” 江棠雨慌乱起来:“什么叫出不来了?” “我在这个玉雕里头,出不去。小雨,你别慌,没啥事。你听我说,我不本来就是这啥青鸟嘛,算我回老家了呗。我现在不会饿不会困,精神头倍儿足,还挺好的。”董粟开心地笑着,“就是比较担心你们,现在见到你也好好儿的,我就满足了。你快去找三石和卡莉达,卡莉达应该有出去的办法,不过你要留个心眼,小心他俩一点。出去以后,记得把这个事儿告诉组长,顺便帮我和他们问好。” “老董,你说什么胡话?你等着,我进去找你。”江棠雨说着就试图往青鸟玉雕肚子里闯,结果玉雕光芒一闪,居然把她弹飞了出去,撞了个天昏地暗。 董粟下意识一跳,仿佛被撞疼的是他一样,急忙催江棠雨走:“小丫头片子,你别试了,快走吧。” 偏偏江棠雨是个拖着不走打着到退的,翅膀揉揉脑袋又冲过来,如此撞了三四次,终于撞不动了,晕头转向地瘫在地上:“还、还真进不去……老董啊,你,你等着,我去搬救兵,怎么着都要把你救出去,哎哟我头……” 凤凰踉踉跄跄地飞走,飞出董粟能够感觉到的地界。 这里又只剩下枯骨和玉雕。 董粟突然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对啊,枯骨……小雨什么时候不怕这种诡异的场景了? …… 落入大荒的那一刻,江棠雨就感觉自己沉进了一片沼泽里。黑暗、粘稠、窒息、拖拽…… 再次醒来,她在丹渊江家老宅子里的卧室中。虽然是老宅子,但装修一点都不马虎,雕花老床、白玉珠帘、粉色纱帐、红木书桌、檀木妆台,妆台边有个椭圆镜子。 她站在那里,看见镜中的半大小女孩穿着宽松的交领短袖和阔腿裤,自来卷的头发被绑成两个丸子,丸子上束着蝴蝶结,长长的绸带搭在肩膀上,尾端是金色小铃铛。 她动了动,镜中人也动了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见动静,有人推门进来:“你老祖让你抄药典,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又乱跑。” 江棠雨扭头看去,这女人染成黑紫色的头发用银簪绾起来、随意地垂下来几缕,她画着淡妆,细柳眉弯弯,左边眉尾上方有一颗红色小痣。 这女人,她再熟悉不过。 “妈……妈?” 女人穿着和她的亲子装,蹲下来捏着她的脸笑:“怎么这副表情?不想抄书了是不是?走,我带你玩去,你爸在外面偷偷接应我们呢。” 女人说着把她抱起来,平底布鞋走路很轻,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出了四合小院,又是四合小院,老宅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长得都差不多,要是不熟悉的人肯定要迷路。女人抱着她轻车熟路地一路走出去,穿过花园,从侧门溜走。 “快快快,嘘”穿着 T 恤裤衩的男人果然等在外面,已经拉好车门了。女人抱着江棠雨钻进后座,男人立马轻轻关好门、上驾驶座开车。 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犯。 可是……可是好像哪里不对。江棠雨蹙着眉,始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和爸妈这么亲近过。 她爸戴着墨镜,一边开车一边说:“咱们今天先去东山公园爬俩小时山、然后去山脚的水上乐园,然后去吃红油火锅,哎呀,天天养生养生的,馋死我了。” 她妈掰着手指头说:“我要吃全肉的,牛肉羊肉五花肉鸡肉鱼肉大虾……” 江棠雨越听、表情越严肃,她怎么隐约记得她妈虽然爱吃肉、但是迫于保持身材并不会这么放纵呢。 这想法一起,她的头就猛地疼了一下,然后茫然地想:刚刚我在想什么? “咦,宝贝,你怎么不高兴?”她妈凑近她的脸看了看,又抬头看她爸,“老公,你女儿好像抄书抄傻了。” “你别乱说,我们小雨聪明着呢。”她爸笑着看一眼后视镜,夹着嗓子问,“小宝贝,怎么啦?对今天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呀?” 她爸好像也不会这样讨好地和她说话。她感觉脑子又抽了一下,捂着头摇摇脑袋:“没、没什么。”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想吃炸鸡。” 她妈眼睛一亮:“炸鸡?好啊好啊,我们先去吃炸鸡,我还要吃酸梅粉地瓜条。” 她爸温和地和她闲聊:“怎么突然想起吃炸鸡啦,你以前不吃的呀。” 江棠雨面露迷茫。 为什么想吃炸鸡?好像是因为有一段时间经常挨饿、吃不到正常的食物,所以特别想吃炸鸡这种又油又香又有肉的东西。可是她在丹渊老宅长大,怎么可能过过这样的日子呢? 她妈在驾驶座椅背上拍了一巴掌:“女儿想吃就吃,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她爸笑着应:“是是是。” 江棠雨微微一笑,对啊,管他那么多为什么呢,反正现在挺好的呀。 只是,为什么心里空空的,总感觉忘了很重要的事? 诶,不管了,现在挺好的。 她这么想着,眉心浮现出一个牛角一样的黑红印记,天空之上,云彩遮盖了一下太阳又迅速移开,像是某种动物眨了眨眼睛。 …… 深渊之外,黑水环绕、赤水东流,有被撕扯中断的巨树和高山,在昏暗中像是狰狞的鬼影,四周各种各样的怪叫声此起彼伏。过群山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荒原之上居然有村落聚集。 每隔百公里,就有一个细高的木楼,楼顶亮着红色的灯光。远远看过去,像是串成牛角的红珠子。 长着青色翅膀、黄色尾羽的白鸟儿在空中盘旋,见到远处飞来的凤凰时激动地鸣叫了几声,于是下方立刻有火光亮起,伴随着一阵歌唱一样的杂乱声音。 凤凰顺着火光的方向落下去,奇形怪状的生物全凑过来,大部分都是类动物的怪物,剩下比较像人的就更吓人了,双脚相反的、没有影子的、手脚奇长瘦高个儿的、三头的、六臂的……脸也长得十分惊悚,五官扭曲的,多嘴多眼的…… 他们说话就像唱歌,呼啦啦一片各说各的,吵得人头疼。 凤凰把他们打发走,瘫坐石凳上,翅膀擦了擦额头,头上两撮毛耷拉着。 一个黑影从石头房里走出来,慢悠悠走到火光下,戴眼镜、木着脸,是杨磊。 “这副样子,人没杀着?”他问。 “呵呵,你倒是开心了。”凤凰翻了个白眼,恨恨啐了一口,“该死的昆仑。”然后一笑,“不过都一样,我杀不了他,他也出不来,总之坏不了事。” 杨磊:“我都让你别去杀了。” 凤凰瞪他一眼:“你这什么破态度,要是你办事靠谱,我也用不着帮你灭口去!” “那我还得谢谢你。” 凤凰被他的阴阳怪气惹恼了,抬起翅膀扇他一巴掌,冷笑一声:“窫窳,人做久了、取了个人的名字,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你可别忘记,你还有求于我呢,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杨磊面无表情:“哦。”然后转身回屋,“我就是提醒你,我们要是再不出去就得废在这里了,所以麻烦你别再多事。” 凤凰眼睛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去看看你相好?” 杨磊回头冷冷地盯着凤凰。 “啧,不看就不看,又不是我相好。”凤凰迎着他锋利的目光哈哈大笑几声,掏出个白玉匣子抛着玩儿,“收拾东西,去找巫谢处理完问题就出去。”
一百一十六章 神像 祸起涿鹿06
亭曈忍这姓宋的很久了,听见姜山宁让他上,抬剑就要劈,宋听闲举起扇子一挡,不满道:“急什么,不清楚又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亭曈刹住手,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把她的扇子劈开了。他黑着脸:“快说!” 宋听闲收回扇子,慢悠悠地扇风:“地君,她发誓了,你呢?” 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受不了了。姜山宁脚一晃,碰了碰亭曈的手臂:“算了我们现在就直接闯去吧。” 亭曈还真回身飞走。 这两个倒霉催的到底有没有“这是别人家地盘”的自觉啊!宋听闲手一拂,把吃的喝的全收走,拍拍鸟背急忙追上去:“诶诶闯什么闯!回头死在幽都,老娘找谁哭去。” 姜山宁和亭曈斜眼瞅着她。 她从鸟背上站起来:“那些怪物吧,四千多年前重建幽都之城的时候就在了。当时到处都是,修士清理了很久才划出幽冥城这一片宝地。” 亭曈问:“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宋听闲目光十分真诚:“不知道。” 亭曈:“不像灵体,像是活人生入幽都,一点点被阴邪之气侵蚀。” 阴阳两隔,活物入幽都就得灵体出窍。生入幽都,就是连肉身带灵体囫囵个儿进入幽都,被侵蚀以后,非死非活、轮回不认,无法转生、无法出幽都。 宋听闲握紧扇子,手背上青筋暴跳:“你知道还问问问,问个屁!” 亭曈摊左手:“之前不确定呀,刚刚确定啦,谢谢。” 这两个在一处简直就是比谁把谁先气死。姜山宁连忙伸手在他俩冒火的目光之间晃:“消停一下,我有个问题,他们看起来没有神志,你们之前又是怎么平安来往于两边的呢?” 宋听闲:“说来话长,总之四千年前仙门联手和它们结了主仆契,令牌算是控制手段,它们见令牌则避让。不过现在你们也看到了,不顶用,别乱往里闯。” 姜山宁笑嘻嘻地朝她伸手要东西:“打个商量,令牌给两块,我们后果自负,绝不扯皮。” 宋听闲低头到处看看,指着宫殿顾左右而言他:“累了吧困了吧?你们好好休息。” 亭曈、姜山宁:“……” 呵,去他爹的昆仑,晦气! …… 四个小时后,宋听闲正亲自上手改幽冥塔山体上的树木布置,阴差突然来报:“城主大人不好啦!出事啦!” 宋听闲一手一道金光,金光另一端扯着黑漆漆、没有树叶的树,随着她的动作而拉动树木在山坡上移动。她头也不回地骂:“什么屁话,老娘好得很!” “不是不是。”阴差满头冷汗,大喊,“地君大人和姜小姐闯进十万峰林去啦!” “什么?!”宋听闲一个回身,手上的树木跟随她的动作拔地而起、被甩出去,几个阴差猝不及防被砸到,喊又不敢喊,只能龇牙咧嘴地抱头原地蹦。 她耐着性子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阴差拱手弯腰,恨不得把头插进地里去:“不、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你知道什么?知道工资?投胎?还不快去找,要是让他们进了幽冥海,你们工资全扣!”她手一挥,两棵黑树“哐当”两声齐齐插进山体的黑石头缝里去,树枝颤巍巍地晃。 一听“扣工资”那还得了,阴差连滚带爬地跑了。 …… 姜山宁和亭曈是两个多小时前溜进十万峰林的,有亭曈在,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只不过追踪香的烟到处乱飘,也不知道是失灵、技术不到位、还是周副局确实没了。 于是只能靠自己搜,搜得人头大。姜山宁无奈起了卦,卦象指向水中。 那就很明显了,幽冥海呗。 姜山宁手指挂着令牌的系带转着玩儿,令牌是出幽冥城时顺的,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漆黑的、温润的;上面刻着金色的字,一个是古字“黎”,另一个不认识。 她问亭曈:“怎么样?” “那些东西确实有契,跟谁有契、是什么契就不知道啦,反正姓宋的说的话只能信一两分。”亭曈又尖又长的指甲上挂着一块令牌,和他半兽态的手比起来,玲珑小巧,“就比如这个令牌,并没有她说的那种用处。” 那就有趣了,他们以前到底是靠什么驱散怪物的呢? 说着说着就过了十万峰林的地界,前面是波光粼粼的幽冥海。 很平静的海面,越平静的事物越危险、越有秘密。 姜山宁偏头捏着亭曈的耳朵,弹了一下他耳朵尖的一撮毛:“小亭,下水去喽!” “走。”亭曈的耳朵抖动着,咧嘴一笑。 灵眼使姜山宁能够在水中用皮肤进行呼吸、行动自如,四周水花四溅,怪物挥舞着骨瘦如柴的四肢不断撞过来、被她和亭曈的灵力弹开,又撞过来、又被弹开。 这次离得很近,比之前看得清楚许多,甚至能听见它们发出的细小的“嗬嗬”声。 姜山宁发现它们的皮肤像树皮一样粗糙、开裂,裂口处溢出黑红色的粘液,在海水中下沉;手指脚趾只有四个,长得很是扭曲,指甲和趾甲都是黑的,又厚又尖利;头大身子小,头顶长着各种各样的角;眼睛非常大,是血红色,眼尾有黑色纹路蔓延到整张脸;嘴占了半张脸,里面全是细密的尖牙,没有舌头。 能直接拉去演惊悚片。 一口能咬掉两个小朋友的头。 姜山宁像生物学家发现新物种一样惊奇地观察一阵:“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啊?小别致长得真东西。” 亭曈轻轻揽着她的腰,以防她靠太近被伤到:“姓宋的说重建幽都之城的时候就有它们了,如果她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的话,长成这样奇形怪状的,只能是很久以前的生物啦。” “很久以前?上古吗。”姜山宁灵光一动,竖起一根手指,“对了,这么说来,幽都之城如果是为了代替幽都之山而建,那么后来人皇重建幽都之城以前,是谁在负责幽都之城的事务?” “宁宁是说,这些怪物是原住民呀?” “不无可能呀,这么说来就都说得通了。人皇姚澄想在阴间称皇,有充足的动机来攻占幽都之城。而原住民自然不满,奋起反抗失败,被人皇和仙门镇压。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宋听闲不想让我们了解。她还说它们的地界非常危险,可你也看到了,它们根本无法伤害到我们两个。” 亭曈和姜山宁像两蔟金红的光,一路下沉。八根白玉鎏金的柱子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在海水中若隐若现。四周并没有昏暗下去,反因束缚怪物的锁链越来越多、发光越来越频繁而越来越亮堂。 “可是宁宁,它们是生入幽都的,日积月累,灵智全失。更何况,这锁链,是上古的镇压术”亭曈说着说着,看着下面突然没了言语。 姜山宁惊愕地指着下面:“那是……什么?” 幽冥海底,是一座不见边际的城池,雄伟的石头宫殿间,有一座比最高的宫殿还要高出三四倍的巨大石像,在无数锁链的金光映照之下散发着光芒。 石像有四颗头,一颗是牛头、一颗是人头、一颗是长着四双眼睛和一对牛角的人头、还有一颗只是个椭圆,不知道是没有雕刻出来、还是原本如此;脸上眼睛都瞪得很圆,眉毛和鬓角如同锋利的剑戟;一个身子,八条手臂、八条腿,背生双翅,是那种蝙蝠一样的翅;有的手脚上长的是牛蹄,有的手脚上长得和怪物一样。他的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脚下则踩踏着一堆人。 说是人也不太准确,他们之中大部分和现在的人类比起来,身形比例严重失调、五官扭曲,也可以说是“怪物”。但,和这些怪物、这个石像比起来,那真是人得不能再人。 眼见着就快到石像附近了,海中怪物像是发了疯一样一窝蜂地朝他们俩攻击来,一波比一波猛,每一个的嘴都咧得老开,像是愤怒到了极点。 愤怒,为什么愤怒?是因为一直伤害不到他俩,还是因为……那个石像? 姜山宁看着石像,喉咙发干,吞了口唾沫:“亭曈,我还有个猜测,要不要听?” …… 相传蚩尤长得很奇怪,有说他三头六臂八条腿的,有说他牛首人身的……反正看起来就不像是现在的人类。 走到现在,一切似乎都与蚩尤有关,看到这样的石像,很难让人不想起他。 如果这个石像是蚩尤,那么这座城池也许是他的城池,幽都之城令牌上的两个字,可能是“黎贪”,是他本来的名字。 而那些“怪物”,是他的族人。 他们不是畏惧所谓的令牌,而是爱戴自己的首领。所以越靠近石像,他们越愤怒。自己的神,是不允许外人亵渎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为什么连黎贪的名字都不认识了,但可以肯定他们依旧没有忘记他。 宋听闲不是怕他俩出事,也不是怕他俩发现姚澄的“不义之举”,而是怕他俩发现这里有一座和蚩尤有关的城池、而所谓的“怪物”是蚩尤的族人。 亭曈翻来覆去地看令牌上的两个字:“她害怕的,是我们去寻找原因。”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我相信我俩的判断。”姜山宁一手勾搭着他的脖子,指指城池之中,示意进去去看看,然后接着说,“那句‘祸起涿鹿’,现在有点意思喽。” 就在他俩离蚩尤石像只有四五米的时候,将海底城池包围在内的八根白玉鎏金柱子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 幽冥城内,宋听闲面色突变,抬手一挥,金光一波一波荡出去,震得众阴差浑身一僵,全停下手里的活计。 “任何灵不允许动幽冥塔一粒沙子,等我回来再说!”她声如洪钟,回荡着传遍幽都之城,“传令,封锁幽冥城外,一刻钟之内清场,违者后果自负!” …… 金光渐渐没有那么刺目,姜山宁和亭曈这才看清,原来这里有结界。 八根白玉鎏金柱子牵起一个阵法,阵法因他们的靠近而被激发,进而使结界发光,显现出边界。 身边有一串一串的小泡泡散开,是锁链急行所致。那些锁链金光大盛,拖拽着张牙舞爪的怪物进入结界中,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 他俩在这庞大的阵法和结界面前、和无数的怪物擦肩而过,像是两只渺小的、误入另一方世界的蚊虫。 有一股力量温柔而威严,压着他俩不敢再往前一步。
一百一十七章 阵毁 祸起涿鹿07
半晌,姜山宁才回过神来,挠挠头迷茫地看着这可以称之为盛大的场景:“这个,怎么像是在保护他们。” 真奇怪,既然生入幽都,又何需保护;既然要保护,又何必禁锢。 亭曈往下一指,只见怪物出不来、急得在结界里一个劲儿地横冲直撞:“他们出不来,外面就是安全的,指不定保护谁呢。” 姜山宁皱眉看着:“那我们也进不去呀。” 亭曈眯着眼睛一笑:“试一试,我们又没有恶意,没准能进呢?”说着就带姜山宁往那边去了。 “诶诶,你等等,万一它有攻击性”姜山宁话说到一半,瞪大了眼睛。 亭曈伸手过去,竟然就那么穿过了金光。金光像是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他们的身体,然后流淌过去,仿佛连人带脑子给清洗了一遍。 姜山宁一个激灵,只觉得突然间神清气爽、灵力充沛。她回头看着身后的结界,把刚刚没说出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眨了两下眼睛:“就这么进来了?” 骗人的吧,这结界和阵法到底干啥使的啊? 这其中居然一滴水都没有,可以呼吸如常!只不过四周全是怪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香水喷多了反而发臭的味儿。 怪物见有外人闯进来,调头就朝他俩冲。亭曈扑扇翅膀带着姜山宁灵活地躲避着,还有精力和她撒娇:“呀,我猜对了呢,宁宁快夸夸我嘛!” “夸夸夸,小亭最棒啦”正说着,上下左右都有怪物包围过来,姜山宁挥着手臂指着他们喊,“啊啊啊被包围啦!” 她一翻小包包,正要甩符出去,亭曈咧嘴一笑,打个响指,众怪物瞬间被定住了。 “?”姜山宁偏头看着他那两颗恶劣的小尖牙,把符纸安放回小包包,沉着脸瞪着他,“小亭同学啊,学坏了啊。” 亭曈换了一副乖巧的笑容:“哪有了啦,我就是看宁宁觉得我躲他们很有趣,所以带宁宁玩一会儿。” “我不管。”姜山宁冷哼一声,冲他伸手,“这位先生,请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亭曈遗憾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我身上没带钱呢。” 姜山宁蹙眉:“那就只好法庭见了。” 亭曈:“哎呀不可以!要么,你看我怎么样?” 姜山宁煞有介事地捏着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啧,还行吧。”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帅哥,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得……咦?” 有风拂过,香臭味间夹杂着一缕熟悉的气息,她神经一绷,抬头观察四周,皱着鼻子闻了又闻,正在心里给这味道做匹配呢,却又闻不到它了。 亭曈见她目光犀利,小声问:“怎么啦,宁宁?” “有我见过的灵,但是又找不到了。”姜山宁摇摇头,“算了,我们小心一点。先去那边看看。” 亭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有一团金光。下面是一条又宽又直的大道,延伸向宫殿群中心的广场,广场中心有一个高大的石台,之上就是蚩尤石像。而那团金光,就在石像脚下。 他手指一弹,被定在半空中的怪物们往两边移,空出一条道来,直直通向那边。 半兽态的穷奇随意扇着翅膀飞去,身后留下飘带一样的金红光点,慢慢消散。 刚飞到广场处,蚩尤石像脚下的金光之中突然迸发出红色,紧接着,金红光芒猛地炸开,亭曈下意识合拢翅膀将姜山宁保护起来。视线被羽毛填满之前,她看见那金红光芒似乎是一个一个的符号,连成一片。 光芒向四面八方延伸,仿佛是那些符号在生长、分裂,爬满路过的每一块石砖、每一根锁链、每一缕空气。然而这光芒路过亭曈时,却温和地避开了他。 亭曈歪了歪头,看向蚩尤石像脚下,目光带着惊疑。 片刻后,阵法与结界的金光又盛了起来,整个空间就像是一个装满金红飞虫的金坛子,只余亭曈那一块球形,像颗宝石珠子。 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亭曈一看,见蚩尤石像下的巨大石台寸寸龟裂,金光外泄。 他打开翅膀,往那边一指,带着姜山宁飞过去:“宁宁,在那里!” 金红的符号一个个往四周飞,连成片、聚成海,在它们飞出来的地方,接二连三地闪现出灵体,有动物的、有人类的,甚至还有阴差。 两人瞬间明白过来,那是所谓“遇袭失踪”的灵体! “地君大人、姜小姐!”有个阴差抬头看过来,欣喜若狂地挥舞着手臂,然后努力指着石台大喊,“引路人……呸,崇光!贼子崇光要炸了幽冥海!” 崇光?炸幽冥海? 对了,就说刚刚那个气息怎么那么熟悉,就是崇光啊! 两人还来不及细想,又听另外一个阴差喊:“两位大人救命呀!里面还有许多同僚和灵体……” 姜山宁找了一圈,没见周副局。亭曈带她刚一落地,她就着急地问:“你们哪位阴差带着国安二局周副局长的?” 阴差面面相觑,问:“姜小姐,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姜山宁一愣。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周副局”,大家都叫他周副局,连工作牌都写“周副局”。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寂静片刻,突然有阴差喊:“我带着一位周姓中老年修士的灵体,方才就是他帮我们拖住了崇光,现下还在里面!” 八九不离十,反正就算不是他说的这个,周副局肯定也还在里面。 “闪开!”不等姜山宁问,亭曈手上就迅速聚起了剑,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朝石台一劈,只见金红光弧声势浩大地撞向石台,不论谁看见,都会笃定一击必破。 然而,只听“轰”一声,长剑挥出的灵力被反弹开,劈向四周! 姜山宁抽下绾发的照乾坤往前一甩,长鞭将离石台最近的灵体卷起来,堪堪躲过剑气。与此同时,亭曈结印,金红的屏障挡在众灵面前,与他自己挥出的灵力相撞,“呯”一声,双双碎裂,灵力向四周荡开,带起一阵狂风。 阴差感激涕零地作揖:“多谢二位救命、多谢二位救命……” 亭曈冷哼一声,不满地吐槽:“你们幽都之城这什么鬼东西,竟然劈不开。” 阴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嗯,这个,那个。” 亭曈懒得跟他们废话,只觉得这群蠢灵碍眼得很,于是掏出个白玉匣子帮阿桃和四眼收尸同款一股脑将他们全装了进去。 盖子合上的时候,灵体吵闹的惊叫声戛然而止,世界清净。 “哇,能装活的?……啊不是,好像也算是死的。”姜山宁摸摸鼻子,凑近看石台,“质量这么好,我瞅瞅。” 她看着看着石台就要上手摸,亭曈一把拉住她,半兽态的手掌直接将她的小臂包裹起来:“宁宁!别乱摸呀。” 姜山宁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背着手伸长脖子凑近看石台:“小亭,你说,连你都劈不开的石头,他们是怎么用它建造城池、打造神像的?不过先不管这个,里面是空的吧,我们怎么进去,变成烟从缝里飘进去?” 正说着,就像是回应她的心意一般,石台“咔嚓咔嚓”裂得更厉害了。亭曈拉着她往后退几步,石台面对他们的一侧哗啦啦碎了一地,刚好裂出个能供人进出的口子。 里面的情形十分混乱,金光、金红符号、灰黑、红雾交杂,凶恶地冲撞,溢出来的味道浓烈得直冲天灵盖,令姜山宁下意识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只觉得山根刺刺地疼,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太杂乱,这样杂乱又浓烈的味道,对于嗅觉灵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宁宁!”亭曈急忙伸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一缕金红的灵力没入她的身体中,“没事吧?” “没事,太他爹的冲了。”姜山宁捏着鼻子,伸手在面前挥了挥,往洞口走去。 洞口有一层流动的薄膜一样的金色,她先用照乾坤捅了一下,“叮”一声,就像碰到了玻璃。 “进不去啊,这究竟是个什么建筑材料。”她凑近薄膜往里看,试图分辨里面是什么情况,然而那些浓烈的色彩像层层叠叠的纱帐,什么也看不清。 亭曈也弯腰凑过来,但脑袋太大,只能挤下一只眼睛。 姜山宁瞄他一眼:“要不我俩一起劈一下试试?” 亭曈笑:“那我可不确定能不能挡住反弹了哦。” 正说着,姜山宁又闻见了熟悉的气味,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浓烈的不安。对危险的感知令她身体先于大脑反应,急忙拽着亭曈往旁边躲闪:“小心!” 一阵细小的、尖利的声音在两人脑子里爆开,那瞬间浑身疼痛、目不视物耳不闻声。 但这只是一瞬。 “就差一点啊。” 有个愤怒而遗憾的声音从洞口里传出来,姜山宁眉心一跳:是崇光! 两人向洞口看去 不见崇光,只见一个被挤压成饼的、扭曲变形的灵体被摁在洞口的薄膜上,虚虚实实地闪烁着。 姜山宁瞳孔骤缩,往洞口跑了两步,又硬生生止在安全距离内:“周副局!” 崇光的声音转而疯狂兴奋起来:“你认识他?他对你很重要?哈哈哈哈哈哈,那他是我的了,就是他了!” 姜山宁和亭曈看到崇光了。 他把周副局的半边头一口咬掉。 吃掉……了? 亭曈皱起眉,声音一冷:“崇光,你还要误入歧途。” 他的声音让姜山宁一个激灵从空白中挣扎出来:“疯子!你给老子放开他!” 巨大的愤怒和恐惧顿时占据了她的脑子,她手里的照乾坤化成长刀冲洞口砍去,亭曈急忙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结印起屏障将被反弹的刀光挡下。 崇光见这场景,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快意地大笑着,嘴里小声嘟哝着话,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周副局的灵体。 他特意把半边头撇下,先从手开始,一点、一点,方便姜山宁和亭曈看清楚,这被“凌迟”的是谁。 刀锋一下下劈砍,被反弹的灵力和亭曈的灵力相撞,“呯、呯”地不断撞散成光点,就像在放烟花。 崇光舔了舔嘴唇,抱着周副局仅剩的半边头恶狠狠地笑着说:“姜莺、亭曈,以前是你们将我抽筋剥皮、剁肉喂狗、挫骨扬灰,哈哈哈,可我这个人好善良,以德报怨,今日我要解脱了,封印就要解除了,九州就要完蛋啦!我心情好,不把你们怎么样,只给你们一个选择” “你们拼尽全力或许还可以阻止一下怪物,所以,你们现在是要救我手里这个呢、还是去救幽都和九州呢?”
一百一十八章 禁忌 祸起涿鹿08
像是沙子撒入玻璃瓶一样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响起,两人心中预感不妙,四处寻找,最终抬头发现声音来源于锁住怪物的锁链。 金红的符号爬满锁链,锁链如同沙化一样一寸寸地化成齑粉,簌簌下落、变成漫天金光。 亭曈满脸阴霾,眼中是浓重的疑虑和森冷的杀意。 但姜山宁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定在崇光手中。 周副局还剩四分之三的嘴唇一开一合,他在机械地重复:“快走。” 崇光扭曲的笑声似乎消失了,她仿佛听见周副局坚定的声音快走,别管我,去救别人。 …… 城主让清场,阴差们拼了命地赶着离开。宋听闲踩着黑鸟飞进十万峰林中时,这里已经只剩怪物了。 这些东西比平时更躁动,咧着嘴扑向她。她正是怨气比鬼还重的时候,一点不留情面地将怪物拍飞出去。 然而踹一个来一双,它们乐此不疲。 宋听闲咬牙切齿一番,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再懒得管,只一个劲儿往幽冥海的方向冲,累得黑鸟眼睛珠子都凸了出来。 真是鸟生不易,在这地界搞速度与激情,没被撞傻真算它生前积德。眼见着就要到幽冥海,黑鸟松了口气,卯足劲儿往前一冲 幽冥海中心的八根白玉鎏金柱子突然爆炸,海面掀起百米高的惊涛巨浪,竟然还有大朵的水花飞溅过来。 诶不对黑鸟瞪大眼睛,那哪儿是水花啊,那水花里包着怪物,正张大嘴巴咬过来呢! 宋听闲面色一沉,打开扇子往前一扇,金光将飞来的怪物一股脑全拍回了幽冥海里,激起数百米高的水墙。 海水裹挟着怪物跌回海中,留下金灿灿的屏障踩地接天地立在幽冥海边。 海面的响声落下去,宋听闲突然听见周边细小的声音,她猛地往身后看去,只见怪物身上的锁链根根消散。 她死死握紧扇子,扇子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片刻后,她怒极反笑:“草。这是要老娘的命啊。” 这时海面传来喊声:“眠风姐姐!” “姐姐姐个屁,别喊老娘!”宋听闲暴躁地扭头骂了一句,踩着鸟往那边飞去。 瞧瞧,瞧瞧!这两个腻在一起,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闯了祸还敢往上贴,看着就让人来气! 姜山宁坐在亭曈肩膀上,愣了愣,双手举着白玉匣子给她,迅速赔起笑脸:“失踪的部分阴差和灵体在这里。那什么,我们只是恰巧撞上崇光干坏事啊,我俩很无辜的。” 宋听闲瞥他俩一眼,一把抢过白玉匣子:“崇光?”她阴恻恻地笑两声,“好啊,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他!” 亭曈日常怼她:“呵呵,上次抓不到判官,这次抓不到崇光,还有脸跟我们摆脸色呢,啧,好厉害呀宋夫人。” 谁知这次宋听闲没有跳脚,只冷冷看了一眼亭曈就往幽冥海中心去了:“风凉话都给老娘憋着,回城去,别在这里碍事。” 姜山宁睨着她的脸色,小声提醒:“诶……崇光在那个蚩尤石像下面,我们进不去。” 宋听闲猛地扭头,蹙眉盯着她。 姜山宁拎着令牌,笑得十分无辜:“黎贪,不是蚩尤吗?” 她见宋听闲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歪着头问:“眠风姐姐,上古遗留问题不好解决吧,需要帮忙吗?” 宋听闲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 姜山宁没滚,拉着变回人形的亭曈坐在山峰的大黑石头上,托着下巴看幽冥海。 周围十米之内的怪物都被定住了,样子很是滑稽。 宋听闲去了幽冥海底,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片刻之后有灰黑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入海中,那感觉有些类似之前他们用上古符阵、符阵抽取外界灵力的时候。 海面不动了,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紧接着,整个空间都在震动,细小的涟漪从幽冥海中间荡开,“哗啦”一声,圆形纹路从海中冲出来、冲向高空,带起无数水花。 姜山宁和亭曈抬头看去,那纹路是灰黑色的,繁复、对称,不断往四周扩开。无数发光的符从海中飞出来,掠过两人身边,融进怪物的身体里。 姜山宁追着符看了一会儿,可惜她不是姜山闻,不精此道,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什么符?没见过。” 亭曈摇头:“不知道耶,上古的吧。” 两个一问三不知对视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笑出声。 姜山宁吐出一口浊气,笑容逐渐淡下去:“宋听闲知道好多上古的东西,真奇怪。” 亭曈握拳:“我们用搜神符给她翻个底儿掉!” “哎呀打住,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觉得你比她差的意思,宝贝儿,咱们得讲点道德。”姜山宁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啧,不过她这张嘴是真硬。看刚刚我试探她那反应,你说我们要是用空白契,她会不会顶着被雷劈也不跟我们说实话啊?” “那就是她活该了呀。”说干那就干,亭曈把空白契拿出来,笑嘻嘻地就要往上写字。 姜山宁把花笺拎起来打量着:“她这么折腾一趟,好像耗费很大灵力,我们这时候搞这个,算不算落井下石啊?” 亭曈:“不算!我们已经很仁慈很讲道理啦。” “嗯,有道理。”姜山宁严肃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把花笺还给他,“就写‘宋听闲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姜山宁和亭曈’!” 亭曈照做,然而字迹闪了闪,消失不见。 “……?”姜山宁愣了愣,“再写一遍!” 然而字迹还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发光的符哗哗地从他们身边飞过,两人面面相觑:“这玩意儿坏了?” 亭曈想了想,在上面写下“宋听闲将幽都之城的秘密全都告诉姜山宁和亭曈”,结果还是消失不见。 姜山宁不死心:“写‘宋听闲把崇光交给姜山宁和亭曈’。” 这次成了。 她一拍手:“啊我知道了,空白契没问题,是我们要求的前两件事有问题。就像我之前算不到你一样。有的事情,是天地间的秘密,是人类不允许窥探的禁忌。” 也就是说,他们不能问。一旦问了,要付出的代价是无法预料的。 两相沉默一会儿,亭曈问:“那我们还查吗?” 查吗? 说实话,她只想找回小雨他们以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什么蚩尤什么危机,好好活着不香吗。待到死后,谁还管死后?爱谁毁灭谁毁灭。 怪物们接二连三地掉落地上,看起来暂时是不会出大问题的。姜山宁说:“不查了吧。” 声音轻轻的,飘散在风中。 又安静了一会儿,亭曈拎着花笺问:“那这个呢?” 姜山宁冷笑:“烧了!” 一码归一码,这个该死的崇光,不亲手剐了他的话,那可真是半夜都得被气醒。 …… 白玉鎏金柱子炸毁,阵法和结界轰然一声消失,汹涌的海水涌入海底城池。柱子的碎片晃晃悠悠沉入海底、砸在蚩尤石像、宫殿房屋上。 整个海底布满阵法的灰黑纹路,失去锁链束缚的怪物一个劲儿往海面冲,被金光闪闪的符钻入之后浑身一僵,仿佛突然间意识抽离,闭上眼睛沉入海底。 宋听闲周身金光,滴水不沾,飞速往蚩尤石像下而去。 那地方现在已经没了动静,石台那个洞口的金色薄膜里黑漆漆的。 “崇光。” 宋听闲的声音带起水流向四周呈圆形扩散,藏在石台里的崇光只觉得脑子被棍棒一计猛敲,疼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双腿一软就跪下了。 宋听闲单手结印,指尖朝金色薄膜一划,便轻而易举地拉开一个口子,这口子向周围扩,越扩越大。她低头跨进去,在一片漆黑间精准地找到崇光:“原来在这儿啊。” 她越靠近、崇光就越疼,浑身刀割一样,疼得在地上打滚,连声音都发不出。 “呀,你不用禁术的话老娘还不能这么轻易就控制住你,你这可真是自寻死路了,怪不得我。”宋听闲尖尖的鞋尖戳在他脸上,她歪头打量崇光片刻,慢慢抬脚踩在他脸上,俯身、手肘支着膝盖,手中转着把匕首,“戴罪立功怎么样?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说来听听。” 崇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做、梦!” “阿黎死了,姜旭之死了,姚澄在牢里。所以,还有别的啊?真他娘的狡兔三窟。”宋听闲手起刀落,匕首直直扎进崇光的脑子,“让我猜猜,是大荒吧。” 她指了指头顶,那里有幽暗的红光:“烛龙眼,真有本事。” 崇光瞳孔骤缩,双手挣扎着要去抓她。 宋听闲拔出匕首,一脚踩住他的手腕,匕首将他的手掌扎了个对穿。她握着匕首,就这么把崇光拽起来拖在身后:“不愿说也没事,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刚跨出石台,她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看手。 契印。 “……” 她手上青筋暴跳,咬着牙,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 片刻后,她低头冲崇光阴森森地笑起来,左手食指放在唇上:“嘘” …… 姜山宁和亭曈坐了没一会儿,便见宋听闲两手空空地出来。 “哎呀,眠风姐姐辛苦了!”姜山宁隔着老远朝她热情挥手,“咦,崇光呢?” 宋听闲脸不红心不跳:“找不到。” 呵呵,又是找不到,蚩尤石像下那群丢失的灵体和阴差,你也说找不到。 亭曈淡淡嘲讽:“那你真是厉害。” “反正早晚会把他给你们,急什么。”黑鸟飞来,宋听闲跳上鸟背,“回城,有事要和你们说。” 话音还没落,她就飞走了。 亭曈:“啧,准没好事,宁宁,我俩跑路吧。” 姜山宁开玩笑:“小心她给地君府穿小鞋。” “那也是煤球头疼,关我们什么事呀。”亭曈嘴上说着,还是变成了半兽态,托姜山宁坐上肩膀。 姜山宁贴在耳边恶狠狠地说:“我要告诉煤球!” 亭曈扇翅膀往幽冥城的方向飞去:“我才不怕他们。” 姜山宁:“我让小二天天唱儿歌、放动画片、喋喋不休给你听!” 亭曈:“……我错了宁宁。”
亭瞳竟然还蛮好拿捏的!(坏笑
到宁宁手里包顺毛的,嘻嘻
一百一十九章 选择 祸起涿鹿09
阴差们都惶惶然聚在一起,宋听闲路过城门时解了禁,大家见自家城主还是一副美美丽丽威威风风的样子,又松了口气忙忙碌碌起来。 幽冥殿里堆满了公文,宋听闲带亭曈和姜山宁去上次的“眠春殿”已经变成了“春风殿”。 开门一看,亭曈眉毛一挑,这殿里真是大变样,满屋假花没有、各色珍巧装饰也没有,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精致书房。 姜山宁见他开口欲言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偏头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俩是八字犯冲天生不对付吧,还是得把“怒起斗殴”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才安全。 宋听闲翘着二郎腿靠在美人榻上,眼睛懒懒地半睁着:“随便坐。” 姜山宁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问:“眠风姐姐,有什么事要说呀?” 宋听闲看向她,神情严肃:“宋山会在十月底显现,你们要尽快把东西全都取出来、放回大荒。” 啧,又说这个。 亭曈抱着手,头一扭:“免谈,我们不干了,另请高明。” 宋听闲冷笑:“我跟你们说过,好处都拿了,怎么可能不办事?你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姜山宁就不知道了。” 亭曈目光凌厉地盯着她,手抬起来又被姜山宁摁下去,最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咬着牙说:“嘴不会说话可以割掉。” “乖啦,不气。”姜山宁摸摸他的头,转向宋听闲,“眠风姐姐,要把神物送回大荒只是因为蚩尤要拿它们搞事吧,可是现在,按照你的说法,蚩尤已经跟姜旭之一块儿被消灭了,还有这个必要吗?” 她眼里的笑意沉下去:“一趟昆仑,四眼魂飞魄散、小雨三石失踪,卡莉达也失踪,老董出不来,江师伯昏迷不醒,周副局被崇光……抱歉,我不可能拿我和我身边人的命去冒险,做这样意义不大的事情。” 宋听闲坐正了和她对视,殿里针落可闻。 半晌,宋听闲问:“你真的不再管,哪怕会付出无法预料的代价?” 姜山宁笑起来,抻了个懒腰:“哎呀,眠风姐姐,人间有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喝凉水’,得浪且浪。”她偏头看着宋听闲,嘴角勾着讥诮的弧度,“阴间灵哪能愁得了阳间人之愁呢?” 换平时,宋听闲又要骂骂咧咧了。 可这次她没恼,只是在姜山宁和亭曈间来回看了看:“好,希望你能坚持你的选择。”她用扇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踢了鞋子侧躺在美人榻上,“老娘困了,你们回阳吧。” “?”姜山宁眨巴眨巴眼,“就……回了?” 感觉刚下来,啥都没捞着,就这么回去了? 宋听闲闭着眼嘟哝,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你要留着,我也没意见。” 亭曈问:“那只白狐狸是怎么回事?” 姜山宁这才想起:对啊,还有个阿白。 宋听闲不耐烦地吐槽:“她要找人我这缺人,管天管地你还管别人干好事做志愿?” 姜山宁不解:“姜旭之不是消散了么,她找什么人?” 宋听闲眼睛睁开一条缝,莫名其妙地看她:“她要是不找人,怎么卖力干活儿?” 姜山宁、亭曈:“……” 敢情阿白连她会长灵体消散这事儿都不知道,还自顾自搁那儿找呢? 突然有点同情她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快滚吧。”宋听闲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他们,瓮声瓮气,“你们有事问她可以问,但是不能伤灵体更不能把她带出去,就这样,滚。” 这逐客令下得逐渐暴躁,再不走怕是要被打出去。刚出殿门,姜山宁又想起:“你说要是阿白打我俩,我俩还手不小心伤到她怎么办?” 亭曈仔细想了想:“这算正当防卫呀。” 走出一段,亭曈想了又想还是气,噔噔噔跑回去,“啪”一声打开殿门,大喊:“崇光记得给老子送来!” 金色灵力扇过来,亭曈及时关上殿门。 “呯咔嚓、咔嚓” …… 幽冥城外一封,奈河边的工作便暂时停下了,阿白和娃娃脸阴差坐在桥墩上聊天。 “白姐姐,你要不考阴差吧?城主大人说了,以后幽都之城业务繁忙,人手不够,总不能一直找志愿者。况且,考了阴差以后,你想找谁就找谁,还有福利可以拿,以后投个好胎……” 阿白摇摇头:“我不想转生。” “啊?灵体都是要转生的呀!到时间就得转。”阴差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人家哪里是不想转生,是怕一直找不到想找的灵体。“他是什么样的人呀,姐姐这么挂念他。” 阿白抬头看着幽都昏暗的天,半晌,说:“他是救我的人,治好我的病,教我修炼,教我认字、说话……很多人说他是魔头,很多人想杀他,可是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永远想守护的人。” “这样啊。”阴差跟着她一起抬头看天,笑眯眯地说,“姐姐很幸运,他也很幸运。” 幸运吗? 可是死了啊。 人也好灵也好,欲壑难填。治好了病,就想变得更厉害;变得厉害了,就想成为上位者……可是总觉得不够,不够和他站在一起,能力不够,时间不够。 到头来才发现,什么都去争、却什么都没争到,只有遗憾和悲伤。 “传令,城外解封,一切照常。” 突然,城主的声音传过来,回荡着久久不散。阴差站起来:“看来没事了,真好。干活啦!” 阿白跟上去:“我来吧。” 阴差和她抢了一会儿,还是没抢过她,无奈站在一旁给她说话逗闷子。 刚送走十几个灵体,奈河边径直朝他们走过来两个光芒闪闪的:“阿白!” 阴差看过去,立刻满脸堆笑地作揖:“啊呀,两位贵客好。” 阿白皱眉冷脸,正要把牌子挂在灵体脖子上,牌子就被阴差抢走了。 “白姐姐,你去你去,我替你。”阴差把阿白往亭曈和姜山宁那边推,然后看看牌子,给灵体指路,“第二道桥……” 亭曈说:“有些千灵会的事要问你,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但千灵会现在对你来说没太大意义了,是保它而和我们继续作对,还是说出来换取一个我帮你的机会,你自己考虑。” 出乎意料的,阿白态度虽然恶劣,但并没有什么“报仇”的情绪和举动。 她牵挂的是姜旭之,没有姜旭之的千灵会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聪明人知道选择哪一个。 阿白警惕地问:“你们和占据会长身体的那个东西是敌人?它现在在哪里?” 亭曈靠近她一些,低声说了几句话。阿白瞳孔骤缩,看他半晌,表情平静下去。 亭曈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所以,你的另一只耳坠呢?” 阿白有些诧异地看他,没想到他不仅注意到了、还惦记着:“进昆仑结界之前,会长让我在结界门口设了一个传送阵出口,不知道是给谁用的。” 亭曈和姜山宁对视一眼,这个线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有传送阵,代表嫌疑人可以从任何地方赶过去,不一定就在昆仑营地,这范围一下子扩得非常大;但是能用传送阵的人,灵力必定很强,并不多。 姜山宁问:“姜旭之那段时间有没有突然联系什么人?” “没有!反正不是千灵会的人。”阿白想起这件事就烦躁,冷冷地瞥着他俩,“如果你们向我保证查到这个人之后告诉我,我就可以告诉你们千灵会的事。” 姜山宁笑眯眯:“OK 没问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千灵会的事情交代得七七八八,包括那个司机绑架周玲玲的事。阿白说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司机”并没有强到能杀周副局的地步,计划里也没有这一环。千灵会脑袋被驴踢了么要跟国安二局撕破脸? 总之整件事果然有问题。 亭曈最后问阿白:“玲珑骰子是怎么回事?” 阿白说:“这玩意儿在我到他身边之前就有了,不清楚。你们要是想问灵力结界毁坏之后的人和物在哪儿,早特么被销毁了。” 姜山宁有些不信:“那么多人灵都被杀死了?” “就剩几个研究员和实验体”阿白狠狠地瞪着亭曈,“不是被地君大人废了么?” 成吧,还真是心狠手辣,难怪几千年都是被喊打喊杀的邪教。 安静片刻,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亭曈拉着姜山宁离开:“走吧。” 阿白看着他们恨恨咬牙:“为什么?” 姜山宁停下脚步回头:“什么为什么?” “他已经在研究怎么解除共生关系了,就快成功了啊,几千年都没下死手,你们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快成功了……为了这所谓成功,还要害多少生灵呢?成功之后,他又要做什么呢?”姜山宁讥诮地笑着,见她那副痛苦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阿白,你是真的不知道是非善恶、可为不可为吗?如果你很在意他,应该拉他悬崖勒马,而不是帮他坠入深渊。” 阿白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许久,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满手闪着光点的湿润。 原来,灵体也会流泪啊,流的眼泪会发光、会变成光点飘散。 她真的不知道可不可为吗?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试图劝过那个人。最终,她心甘情愿陷进淤泥。 这世间哪有什么是非善恶啊,都只是想活着而已,可生灵生而不公,总有站着的居高临下地教育爬着的。 谁手里没沾着血呢? 阿白嗤笑一声,眼中闪过狠厉。 事情还没完呢。 …… 眠春殿不,现在叫春风殿。殿内没有烛光,空荡荡的。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闪现在殿中,急匆匆地来回找了一圈,不见宋听闲,于是摸索了一遍殿里的墙壁和摆设,终于摸到了美人榻旁的鎏金香炉,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榻后地板打开个口。 里面有亮光溢出来,女人急忙跳进那入口中,又是轻微一声响,入口合上。 下面是一条地道,风嗖嗖地穿梭其中,时不时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地道走到头,是一个大石洞,周围还有好几条地道。石洞里有个黑漆漆的水潭,四周有小榻、床幔、矮桌、妆台……似乎有人在这里生活。 女人四处找不见宋眠风,于是趴在水潭边喊:“眠风?” 水面泛起涟漪,不多时“哗啦”一声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素面朝天的宋听闲。 女人把兜帽拉下去,露出一头桃红的长卷发,赫然是卡莉达。
一百二十章 终结 祸起涿鹿10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只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们人生漫漫长路应该怎么走。希望大家都能一生平安,幸福,安康,吉祥!......
穆岁安,郓州土匪大当家之女,自幼能吃能睡能打,唯独有一隐疾——只要读书习字,便会头疼犯困。故而,不懂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歌赋,仅能勉强识字。奈何山寨为朝廷所招安,为安抚或掣肘,皇帝突降圣旨——于是乎,小土匪头子只得麻溜进京,嫁给那高不可攀的郡王爷。京中众人纷纷摇头慨叹:这可真是泥腿子染指天上月…………古板严肃的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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