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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黎邃忍着没哭,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从那天起,他便很少再见到许先生,连过年的时候也没有过来。后来他又长大了一些,开始懂事了,听做饭的老婆婆断断续续地提起,终于逐渐拼凑出整件事的原委。
他妈妈是外省一个镇上的大美人,他爸爸许先生则是一位高官,某次许先生随同领导视察的时候经过小镇,看上了他妈妈。许先生那时已有家室,但耐不住寂寞,想寻求点刺激,再三暗示无果之下,干脆强取豪夺,将他妈妈给带走了,关在这栋院子里,这一关就关了八年。
他妈妈虽不是大城市出身,但外貌出众,向来自视甚高,哪里肯受这种辱,只可惜家里无权无势,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一开始还闹过自杀,但屡屡被人救下来,换来变本加厉的折辱,后来她渐渐也疲了,索性不再吭声,成天坐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没过两年,黎邃便出生了。他模样生得好,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明明是张招人怜爱的脸,却不知为何屡屡不受下人们待见。在这高高的院墙里,除了许先生偶尔施舍一点温暖,连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觉得他是耻辱的见证,不愿与他亲近。
小黎邃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一直长到六岁,有一天,外面的铁门突然被人砸开了,一大群穿着制服的男人冲了进来,对着院内的房门又踢又踹。当时小黎邃正和妈妈在后院里,紧张中,就听外面有人吵嚷说,许大官落马了,要清算资产没收赃款云云。
一时间院子里什么人都有,大家都争着抢着搬东西,小黎邃从没见过这么多野蛮的陌生人,一时吓着了,连被妈妈什么时候趁乱拽着逃出来都不记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进了郊外的森林公园里。
天快黑了,小黎邃跑了半天,早就身疲力竭,一个不留神,被地上的树根绊倒,摔了个大马趴。手上陡然一空,他妈妈顿住脚步,低头看了他一眼。
正是华灯初上时,清冷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映在两人的眼里,黎邃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从对方一闪而过的狠戾里解读出了妈妈的意图,她不想要他了。
下一秒,森林里响起成年人的疾步奔跑声,黎邃望着眼前独自逃离的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是本能地从地上爬起追过去,一边哭一边跑。
可他那么小,哪里跑得过大人,没几下就追不上了,又摔在地上。
小黎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背影声嘶力竭:“……妈妈!”他已经没有亲人,就剩下一个妈妈,哪怕妈妈待他并不好,那也是妈妈啊。
回音在小树林里响荡,远处的女人听见这个称呼,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黎邃又害怕又无助,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低头抹眼泪的空挡,脑袋冷不防被人敲了一记,他怔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妈妈气急败坏地站在他面前,牙齿咬得直响。
头又被狠狠揍了下:“你叫什么,我告诉过你,要叫什么?”
小黎邃呆愣片刻,结巴道:“黎、黎阿姨……”
“喂,那边干什么的,拐卖小孩儿啊?!”小树林一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巡警,大概是被哭声吸引,突然用手电扫过来。
两个人都是一惊,以为是有人要抓他们回去,他们是趁乱逃出来的,不敢多做停留,忙急急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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