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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启来到小皇帝面前,蹲下身,细细瞧了瞧这伤口,摇头叹道:“陛下虽然退位,但到底也是龙脉皇裔,怎能轻易辱之?”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用指尖捏成膏体,慢慢在血口上抹匀,最后笑了一下,重新站直身体,命闻报赶来的何成将两个小皇弟带来。
何成领命退出,不多时便一手一个,将元嘉、元佑拖了进来,向前一推。这两个孩子蜷成一团,满面涕泪,又不敢哭出声响,望之甚是可怜。萧元时护他们不住,大觉羞辱又无可奈何,只能拼命忍住,闭目不看。
“你是不是以为萧平旌来了,自己就一定可以得救?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本王若败,第一个陪葬的人自然就是你。不过我也不傻,自己一生宏图,岂能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你死……但他可以活下来……”
说到“他”字的时候,萧元启突然出手,将最小的元佑抓在手中,捏颈提了起来,“你瞧瞧,一个先帝庶出的皇子,一个养在深宫,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认真教导过的无知小儿……陛下觉得你死之后,萧平旌会不会真的遵循大义名分,立此幼儿为江山之主?就算他会,手里攥着这样一个无依无靠、只能任他摆布的傀儡,那位口口声声忠义在心的长林王……就真的永远不会取而代之吗?”
萧元时双手紧紧攥握成拳,压在盘坐的膝盖上,仰起头一字一顿地问道:“萧元启,朕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萧元启一把丢开了元佑,抽出腰间长剑,指尖抹过锋刃,冷冷道:“我可以输,也可以败,但终有一日,天下人可以看到,其实长林王和我并没有丝毫不同。什么君臣纲常,什么江山大义,全都是粉饰和借口。本王既有机会又有心志,凭什么不争,又凭什么不抢?”
第四十二章 釜底抽薪
金陵帝都这一场兵变血光,主要集中在宫城和皇城西南等官衙重府之地,反倒是平民聚居,又没有库廪兵营的地段更为安全,不仅羽林精兵会忽略这些地方,就连宵禁后的巡防例查也不常来,只是各家自己惊恐,关门闭户不敢走动,惶惶然地企盼着危机早日过去。
佩儿早在二月底谭恒走后不久,便拿着资助的银两在东城一个僻静街坊赁了个小院子。叛乱那日,岳银川带着宝印离宫时城门已闭,只好和五名亲卫一起隐身于此。在京城全局的沙盘上,他这样无根无系连府邸都没有的外地将领渺如尘埃,萧元启对他的关注也仅限于重视他提出的淮东方略而已,脱离了那个情境,连想都不可能想得起这个人,自然也不会特意针对。故而这六个人蛰伏至今,非但安然无恙,反倒还寻隙袭击了几个落单的羽林兵士,夺得数套军服,趁乱改扮成巡逻小队,一到晚间便四处暗察,希望能找到潜出城外的机会。
萧元启筹办登基大典的那天,岳银川刚刚找到一处无人看守的城楼死角,次日听说勤王大军已到,心中更加欢喜。当晚入夜,他率领亲兵们躲开巡防,带着准备好的一大卷粗索溜上了城墙。时近午夜,积云沉沉毫无天光,几个人又不敢点亮照明之物,差不多是摸着黑将绳索捆在城墙堞垛上,拉紧,再抛往城外。
岳银川握住绳索,低声吩咐道:“我出去之后,你们每晚子时,都到这里来等候半个时辰,如果没有动静,就悄悄回去,不许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众亲卫不舍地点头应了,看着他手挽溜索踩墙滑下,又等了片刻,再无其他声响,这才小心地收卷绳索,悄然离去。
勤王大营的帅帐是在北门外的缓坡上,岳银川早就打探清楚,再计算行军时日,自然知道是谭恒报信之功,推定他会在长林王的身边,所以沿着护城河的低湿水岸,径直绕向北门,找到巡营警哨后主动现身,在求见长林王的同时,又说若不得王爷亲见,便请传信给谭恒。
警哨兵士们虽不知道这个姓名,但报上两层之后,自有将领认得,立即派人向主营通报了信息。
城内如此大的惊变,想也知道必有一番血洗。谭恒嘴上念叨着我家将军聪明,肯定不会出事,可心底深处依然挂念。听到传报之后不由大喜,简直是一路飞奔迎了过去,见面还未开言就飙出了眼泪,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偷偷拿袖子抹去,匆匆忙忙问过安好,带他入大营来见主帅。
自从萧平旌拿定主意要暗潜入城后,一直在琢磨行动的细节,其间最大的问题便是不太了解城内的情况,无法计划精确。岳银川的到来令他既意外又惊喜,连荀飞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他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般好运气实在难得。
勤王中军帅帐设于坡顶的平洼地,十丈见方,帐内朝南悬挂着一大张羊皮地图。岳银川跟随东青进帐时,帅位之上无人,只有两三个人影立于地图之前,似乎正在商议什么。身为东境的低阶武臣,他自然从来没有面见过萧平旌,只能大约判定荀飞盏身边那位眉目英朗的青年便是,急忙抚平衣衫,拜倒行礼,“末将岳银川,参见长林王爷。”
正在夜间又未升帐理事,萧平旌没想到他居然会行大礼,隔得远不能拦下,只得趋前两步,伸手搀扶。岳银川拜了两拜,叩首起身,表情肃然地从怀里掏出个软布小包打开,双手抬举过额,语调哀怆,“陛下在宫城以天子之宝相托,诏令末将请兵勤王……请长林王接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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