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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这就去。”魏逢春答应一声,回身自魏莲手里接过大氅抖开替皇帝披上,“夜里风凉,小爷留心。”
皇帝不以为意,随手紧了紧大氅襟口,又加了一句吩咐:“再去备件大氅。”
“是。”魏逢春朝魏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服侍,自己提着灯出了清和殿。
虽说皇帝的吩咐并不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魏逢春到御膳房传了旨意,折回身去了针工局,查档翻出了当初顾沅的宫衣尺码,又按着尺码选了两件不打眼的素色大氅,一路小跑回了清和殿,呈给皇帝过目。
皇帝正在进晚膳,仿佛没什么胃口似的,只随意进了几口便撂了筷子,吩咐撤下去。她起身盥手漱口,瞥了一眼殿角的西洋自鸣钟:“宫门已经下钥了?”
“奴婢自针工局回来的时候,各处宫门正在下钥。”魏逢春低眉顺眼地道,“只是路过月华门的时候,听说今儿内书房考试抄卷的人手不够,鸾仪司临时自古今通集库里抽调了十几名书吏帮忙,正在内慎刑司值房登记关防呢。”
大齐素重科考,朝臣们有京察外考,宫内各处女官总管们也有相应的内考,因为地方历来设在教宫女太监们读书识字的内书房,故此又被宫里人称作内书房考试。用这个借口招人进宫,果然是不起眼又光明正大。皇帝看了一眼小几上那件月白缎暗花大氅,略一沉吟,便吩咐摆驾昭仁殿:“去鸾仪司传旨,把造办处、织染局、供用库的卷子誊一份出来,送到昭仁殿去,朕要亲自看。”她说着指了指案头高高的一摞折子,“这些也送过去。”
皇帝勤政,亲政之后也时常忙到二更,又不大爱呆在清和殿里,时不时便在乾清宫里留宿,方便随时传召鸾仪司和内阁内值宿的臣子,故此这道旨意并不让人意外,不过一刻功夫,各处便安置妥当。皇帝在紫檀木云龙大案后面落座,翻开一份折子看了看,是刑部呈上来的海州一案新一轮的口供和呈文。她凝神看了一刻,心里怒火愈胜,提起御笔蘸饱了墨才要落笔,忽然瞥见魏逢春打帘子进来,沉着脸道:“什么事?”
但凡遇上跟顾沅有关的事,皇帝就有些喜怒难测的意思,魏逢春猜不出皇帝怒意何来,缩了缩身子,往边上让了让,让身后捧着文书匣子的人身影显露出来:“禀小爷,鸾仪司送造办处、织染局、供用库的卷子过来了。”
皇帝手颤了颤,一大滴朱墨落在折子空白处,润开来成了朱红刺目的一小滩。她放下笔,盯着跪在殿内的青衣女官看了又看,满心的话都抛了个干净,只剩下眼前顾沅毫无表情的脸,和那个担忧了许久的念头自己白日里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发作了一通,顾沅,果然生气了。
再怎么担忧,面上的人君气度还是要撑起来,皇帝轻咳一声,绷住脸道:“呈上来。”
“是。”揣摩皇帝心思是宫里人的拿手本事,魏逢春使了个眼色,示意顾沅起身将考卷送到皇帝手里,不意顾沅竟低眉垂目跪在原处视若不见,他停了停,见皇帝脸色愈加不好,忙将文书匣子接过去,呈给皇帝看,“请小爷过目。”他说着陪着笑又加了一句注解,“这位是古今通集库里的顾女吏,今儿临时抽调来抄录卷宗的,才进宫没多久。”
“人朕白日里就见过了。”眼见顾沅不肯理会自己,皇帝心里愈加发慌,硬撑着摆出一副纡尊降贵体恤臣子的口气来,“朕还不曾问,这些时日你在宫里,觉得如何?”
顾沅神色不动,嘴唇微启:“臣觉得甚好。”
自魏逢春伺候皇帝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这么冠冕堂皇地敷衍,不由得暗地里咧了咧嘴,瞥见皇帝瞪住自己欲言又止,只得苦着脸继续画蛇添足:“今儿御膳房新作了几样点心,小爷可要尝一尝?”
“朕还不饿。”皇帝低下头,一副专心致志看考卷的模样,“赏给她吧!”
“臣刚刚已经在值房吃过点心,不劳陛下赏赐。”
皇帝头也不抬:“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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