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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德海怔了怔,答:“这个刘女官没说。”
老管家又问:“云刘两家是大姓,光在皇城里,子弟就有千余人。好几代的纠葛,到底有过什么积怨,大爷知道吗?”
陆德海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
老管家摇摇头,叹道:“大爷一问三不知,就往自己身上揽事,怎么不替自己想想后路?此事办成,刘女官自然记你好处,可大爷也得罪了云家,将来怎么应对,可有想过?那刘大人坐镇尚书台,是个跺跺脚朝廷也跟着震的人物,大爷插手人家后宅,管起了人家闺女的事,叫不叫人起嫌猜?”
这一番话,说得陆德海心中透凉,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愣了半天,才道:“也……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瞅着刘女官哭得实在可怜。”
老管家两眼望天,漠然道:“大爷看人家可怜,我看大爷也可怜。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人家都避之不及,大爷反往前凑,这一腔热血,可够皇城人家饭桌上谈笑半年了。”
老管家说的话字字在理,陆德海在关系人情上是摔过跟头的,一经提点就明白了。可想到刘女官那殷切期盼的神情,要罢手又不忍心,挣扎半天,低声道:“云氏霸道,实在叫人看不过眼。”
老管家长叹一声,道:“天下不平事,岂止这一桩!可是云刘两家路宽,纵有不平,也是天沟地壑。大爷就算整个人垫进去,也难换公平啊。”
陆德海低下头,不吭声了。
老管家见他心意回转,很是满意,便又点拨道:“人那!想成全自己不容易!大爷仁义,可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斤两。以后若是心又热了,不妨往庙里布施几个钱,听人赞句慈悲,心里就舒坦了。难得糊涂,自己得会开解!”
陆德海满面为难,道:“我答应刘女官了,要是撒手不管,怎么和人家交待?”
老管家淡淡道:“没让大爷不管。这是件讨好人的事,不仅要管,还要管得两面光彩。大爷只管派个小子去刘家把话传到,人家若听了,自然承你情。日后云氏若真计较,大爷也可以一推不知。那云氏少爷也好办,听说他不在云府住,大爷偏递个拜帖到云家去,人家接了贴再来告诉你少爷不在,几日已经拖过去了。在刘女官那里你就说已经递贴求见,不日定有好消息。两头敷衍便是。”
不愧是老手,官场上的套路使出来,果然两面光彩,叫人挑不出毛病。陆德海无比感慨,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叫老管家去办。他自己突然心灰意懒,瘫在太师椅里看破红尘,觉得这官场呆得实在不如回家里挖两锹泥来得痛快。老管家体谅他心情,把两位美妾叫进去相陪,哄了大半夜才把陆德海哄得重又高兴起来。
等到了第二日,陆德海如约和展眉重又相见,便告诉她消息已经送到,自己又往云府里递了帖子,要叫云行之出面劝解。展眉很感激,连忙施礼道谢。美人如玉,又对自己全心依赖信靠,陆德海忍不住飘飘然起来,和展眉大大吹嘘了一番。
他们两个在外面私谈,依旧不知隔墙有耳,被泓听得清清楚楚。等陆德海说到往云府递帖子,泓就知道他找错了路。眼下云行之要躲清净,正在自己宫外那个宅子里住着,往云府里投帖怎么找得到?他听着陆德海大包大揽,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虚话,便知道此人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帮忙,心里就淡淡起了反感。等两人一走,他也跟着出了宫,直奔城东自己的私宅。
他已久不回私宅,进得大门,只见满宅皆乱,热闹非凡。正屋大堂里灯火通明,檐下挂了一排火烛灯笼,把前阶做成了个戏台,阶下敲锣打鼓,正在那里演傀儡戏。这消遣的法子够别致,泓哑然失笑,抬脚进屋。见那偌大的厅堂空空荡荡,最中间孤零零摆了个软榻,云行之一脸的无聊,正瘫在那里看戏,见他进来,微动了动眼珠。
泓推了推他,在软榻上挤出个位置来,坐了问:“好久没听你消息,躲这里干什么呢?”
云行之叹了口气,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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