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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帝舜与家人及群臣作别,带了许多从人,就逾过中条山,径向南行。走到嵩山相近,那玛瑙瓮甘露已经送到。帝舜揭开一看,仍旧是满满的,不觉心中大慰,就载了玛瑙瓮径向南行。直到云梦大泽,果有人报告有苗国君。有苗国君大惊,不知帝舜此来何意,忙召集群臣会议。那时成驹已亡,继任的人非常平和,亦颇有远虑,当下就说道:“放他过去吧,不必刁难他。”有苗国君道:“虞舜久已不巡守了,前几次巡守都是禹代行的,此次忽然亲来,难保不有阴谋。”那继任的人道:“有庳国君是他的胞弟,前数月闻得正在患病,虞舜此来,必是去望病的。而且听说所带的人不多,又无兵队护送,必无他意,放过去吧。”
有苗国君正要答应,旁边一个臣子谗言道:“依我看,不放他过去,等他来了之后擒住他,将他弄死,或者将他拘起来,叫人和伯禹去说平分天下。他们要保全虞舜的性命,一定答应,岂不是好吗?”那继任的人道:“我看不好。虞舜向来号称以德服人,四方诸侯和他要好的多,不比伯禹,崇尚武力,诸侯和他要好的少。况且他又是天下的共主,年纪又大了,现在轻车简从的来到此地,并无不利于我们的形迹,我们无端的拘他起来,或将他弄死。四方诸侯必定不直我们之所为,我们的形势就孤立了。况且伯禹久有即位之心,碍着虞舜不死,他这个天子的名义还不能实受。我们倘将虞舜拘起来,或弄死他,那么他正中下怀,可以早即尊位,而且正可以趁此借报仇之名奉词伐罪,与我们为难,以为他统一集权之计,岂不是我们倒反不利吗?我的意思,虞舜此刻已经一百多岁了,能有几日好?
我们对于他,这个虚人情落得做的。所以我说不但应该放他过去,而且此刻先要去迎接,一切礼节,极其恭顺,给四方诸侯看看,知道我们对于中央政府并无不臣之心。那么将来伯禹如果再用非法的政策来箝制我们,我们和他反抗,大家一定原谅,和我们表同情了。”
有苗国君听了这番话,极口称是。于是即刻带了许多侍从,备了许多礼物,亲自到云梦大泽南岸迎接朝见。这时各地诸侯一路扈从帝舜而来的已不少,声势甚盛,有苗国君才佩服那谋臣的识见真是不错。朝见之后,就随同各路诸侯直送帝舜到南岳。这时南方诸侯听说帝舜南巡,来朝见的尤多,帝舜遂和众诸侯说道:“朕此次南来是私人行动,并非正式巡守。承汝等远来相访,感激之至,心实不安,但汝等既可前来,朕与汝等藉此一叙,亦是难得之事。朕有一种异物异味,系先朝所遗,几百年了。此刻朕从北方带来,少顷到了衡山之上,与诸位共尝吧。”众诸侯听了,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得唯唯答应。
帝舜径上衡山,先叫人择一块平地,筑起一个坛来,将那玛瑙瓮安放在上面。却是奇怪,那坛上自从宝瓮安放之后,便不时有云气氤氲而生,如烟如絮,朝暮不绝。众诸侯见了,都觉得有点奇异。过了一日,帝舜大会诸侯,将这玛瑙瓮的历史告诉了他们,并且说时淳则露满、时浇则露竭的奇妙。诸侯等听了,似信不信,帝舜就饬人将宝瓮盖揭去,众诸侯上前一望,只觉一股清香直透脑际,非兰非麝,甜美无伦。瓮中盛着满满宝露,其清如水,可以见底。帝舜又饬人拿了盂勺来,一勺一孟的分给各路诸侯。大家饮了,其甘如醴,觉得遍体芬芳,个个精神陡长。足足舀了数十勺,但是细看瓮中,依然满满如前,并无减少,众诸侯才知道它真是神物,那时淳则满、时浇则竭的话,当然必定可信的。
这么一来,不但众诸侯格外倾心吐胆的诚服,就是心怀叵测的有苗国,亦打消他的异志了。有人说,这是帝舜的神道设教,一种桑服苗民的策略,不知究竟是不是。后来帝舜又与众诸侯就在坛下一座宾馆中共同宴饮。这日正值望日,一轮明月高挂天空,照得万里河山如银似水,都觉快乐非凡,尽欢而散。
次日,诸侯纷纷告辞归去,帝舜亦载了玛瑙再向南行。一日走到零陵,离有庳不远,忽有人来报,说有庳国君已去世了。
帝舜手足情深,当然伤悼之至,但亦无法可想。本来载了宝露前来,原想仗它的力医治象病的,现在人既死了,那么这宝露亦无所用之。于是就将它安置在零陵之地,自己却与从人急急趱行。后来零陵地方的人给舜造了一个庙,将这玛瑙瓮安放在庙前。不知何年何月,庙塌了,玛瑙瓮亦埋人地。到得秦始皇南巡到零陵时,偶然掘地,得到这个瓮,可容八斗,亦不知道它是何人所造的。直到汉朝的东方朔,它是博古通今之人,知道这个瓮的历史,方才给它说明,又给它做了一个《宝瓮铭》,因此流传到后世。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舜到了有庳之后,在象灵前恸哭祭奠一番,自不消说。一面仍叫象的长子承袭君位,并训勉了他几句。象的事情至此总算结束。想想象的为人,屡谋杀舜,又想篡夺二嫂,平日又非常傲慢,可谓极无良心之人了。但自经帝舜感化之后,颇能改行为善。他在有庳地方,虽然没有一点实权,一切治民的方法,统由帝舜所派遣的人做主。但是他自己颇知道,自己毫无政治知识,并不去顾问,又不去掣那个代治人的肘。又不是今日要这项,明日要那项,做那骄奢淫佚流连荒亡之事。所以几十年之中,有庳的地方治理得很好。那些百姓不知道象是没有实权的,都以为是他用人得当之所致,因此无不歌颂他。
现在死了之后,就给立起一个祠来,春秋祭祀。照这样看来,象这个人还不算是下愚不移,还算是个中材之人。然而舜竟能够感化他,这种力量亦可谓伟大了。现在灵博之山?还有他的祠宇,大家尊他为鼻天子祠。虽则中间给唐朝的柳宗元所毁,但是不久依旧复兴。直到明朝,王阳明先生且给他做了一篇祠记。一个不孝不弟的人,有如此一种结果,亦足以自豪了。闲话不提。
且说帝舜自从象死之后,郁郁不乐,从人恐怕他发病,都劝出外游散。帝舜依他们,就向东南而行。一日,行到苍梧之野,路上遇见一个人,仙风道骨,气概不凡。帝舜诧异,就上前与他施礼,问他姓名。那人知道帝舜是天子,亦非常起敬,慌忙答道:“小人姓何,名侯。今日得遇天子,真是万幸。”
帝舜便问他:“作何生业?”何侯道:“惭愧惭愧。小人无所事事,妄想成仙,除耕樵之外,专务修练,以求飞升而已。”
帝舜听了,摇摇头道:“这个恐是空话。朕当初亦曾研究此事,吐纳导引,行之颇久,神明虽是不衰,然而飞升谈何容易!”
何侯道:“不然。成仙之人有两种,一种是根器浅薄之人,全恃自己苦修而得,如小人就是这一类。一种是根底深厚的人,不必怎样苦修,时刻一到,自然有上界真仙前来迎接,如圣天子就是这一类。小人飞升之期已不远,圣天子飞升之期亦到了呢。”帝舜听了这话,哪里肯信,说道:“朕向来最恶的是谄媚谈词。南方无人可谈,今日和汝相遇,汝万不可再以这种话来触耳。”何侯笑道:“这个不是小人的话,是赤松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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