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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小元紧贴着舱板,全身的重量都倚靠于上,眸光如利箭般划开尘封的岁月,刺向卫无殇,自他们父子相认后,他们还从未谈论过卫恒,卫恒,曾先后拥有过他们父子两人。
“你这一年多都在大蜀奔走,甚至去了噬骨仙在彝山的老巢,你……你难道不是在找卫恒吗?”小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憋在心里的话一鼓作气,渲泄出口。
卫无殇腾地站起身,胸膛急剧起伏着,苍白的脸上却奇异地晕开一点绯色,他深吸口气,“鸾生,去年四月二十日我亲手杀死了卫恒,当时景生也亲眼目睹,卫恒死了,他死了!”
卫无殇嘶喊出声,他已经不记得他曾这样呐喊过,“我去噬骨仙的老巢不过是想寻找当年卫恒之乱的真相,外界都传卫恒是彝王噬骨仙之子,甚至连我的父王也如此想,将他们母子放逐于废殿,最后父王宾天前又命卫恒之母殉葬,所有的焦点都是这个噬骨仙!”
“噬骨仙早就死了,他的老巢也已被唐门剿灭,你还能找到些什么?而且……”小元霍地离开紧贴而站的舱板,慢慢逼近无殇,“……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卫恒之乱早有定论,你为何还要追查什么真相?真相就是……”小元站在卫无殇的面前,双眼怒视着无殇,眼中却奇怪的并无怒火,只有无尽的悲凉,“——真相就是他强暴了你,当着我娘亲的面强暴了你,然后,十五年后,他又强暴了我!”
卫无殇嘴唇哆嗦,他拼命地喘息着,好像一条离水多时濒死的鱼,可空气却无法到达他的胸臆,在即将窒息的同时,他嘶声低喃:“当时的情况并非如此……也并非他给我下的恒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去了澧县……不在宫中……直到……直到晚上才回宫……卫恒当时年仅十四岁……他……他如何能唆使那么多朝臣兵将谋反?”
“那我和我娘呢?难道也是我们冤枉了他!”小元悲愤地大吼,细媚的丹凤眼中终于冒出了火光。
“没有冤枉他,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无殇的全身心都被小元的眸光烧炙成灰了,“所以我杀了他,为你们母子复仇雪耻。”
“那你还追查什么真相,难道要为他谋反篡位翻案吗?”小元步步紧逼,心里泛起一阵极其隐秘极其微妙的嫉恨,不知是嫉恨爹,还是嫉恨卫恒?这种感觉如此怪异,已至小元每每想起都会不寒而栗,——卫恒占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却是无殇,而……而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爹,爹爹思念怀想的却是卫恒!
小元忍无可忍地咬紧牙关,他与景生已不可能,卫恒并未真正爱恋过他,如今连爹也不能专心待他,他……他仍是一无所有!
“当年卫恒坐上王位,但整个宫变的过程却从无定论,又谈何翻案?是他的罪,我一样都不会宽恕,不是他的罪,也要澄清。这才是对待历史的正确态度。”面对小元的咄咄逼人,无殇渐渐镇定下来。
“——历史?卫恒在你心中从来都不是历史,你,你永远都翻不过他这一页!”小元双臂急伸倏地抓住卫无殇的胳膊,“所以,别再和我谈什么不要为难自己,你这些年天天都在为难你自己!你与其杀了他,还不如……”
“——还不如杀了我自己!”无殇双臂一翻反握住小元的臂膀,“鸾生,你……”无殇的眼圈蓦地红了,酸胀无比,在这世上他好像已是多余之人,“……你多保重。”
此时画舫已到彼岸,雨下得急了,白茫茫的雨雾笼罩着长堤,堤上烟柳千行,无言。无殇不等小元答话,松开他的臂膀,倏然后跃,穿过轩廊飞奔上岸,就如一只雨燕,直插入翠色雨幕之中。
“爹——”小元奔到廊下大声呼喊,呼声转瞬便被雨声卷携而去。
小元倚靠着廊柱,脑中旋起一阵恍惚,——自己刚才真的看到卫恒了吗?还是……还是心魔制造的幻影?那人就像剧毒的烈药,吃下肚,无法摆脱也……无法忘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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