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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上帘幔严遮,屋中竟无丝毫光线,在饱和的黑暗中,何三的眼中隐约闪过微光,好像大漠沙岩上傲立的头狼。
南真勉强偏头望着黑暗中那傲岸高峻的剪影,汗珠从鼻尖上滴落滑进唇瓣,他的唇角哆嗦着扯起一抹谑笑,“了解南人要从他们的身体开始,从身交到神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哈哈哈……从身交到神交……哈哈哈……”何三轰然大笑,一下子躺倒在榻上,“要是华帝陛下知道你这么诠释他的策略,一定会气得跳脚。”
南真伸手摸向身侧,身侧之人却不易觉察地悄悄避开,南真浑身一颤,他的手指并未碰到何三,他却像抓到烧红的铁块般倏地收手,南真深吸口气,“华帝有什么好气的,他自己不就身体力行地贯彻执行这一身神相交的策略吗?不然他怎能夺得南楚。大蜀世子卫鸾生在大夏为质之时恐怕和他也不清不楚,所以,这根本非我独创,这根本就是华帝本人谋略的神髓。”
何三渐渐收了笑,他抬起手似要触摸身边那模糊的身影,终于放弃,略显厌恶地偏过头去,“没想到小南如此精辟,竟将华璟那小儿了解得透彻,不愧是何氏商行的大当家呀。”
何三说话间牙齿闪着白亮的光,真似一只暗夜中潜伏的野兽,南真不寒而栗地用手遮住眼眸,“华璟和他母后与呼和汐合谋,杀了浑邪单于也杀了我全家,我……我自然要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南真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一丝哽咽。
何三倏地闭上双眼,眼前却不断闪现着三年前那一幕惨景,当他和南真潜回云州时,拥护西贤王的左大将丘林普已被斩首示众,头颅就悬挂于云州城头。
“我爹死不瞑目!”南真的声音再次响起,已无悲音,只余仇恨,“除了我,丘林家一百三十一人,无一幸免,全被呼和汐诛杀,我的父母兄妹,我的叔伯子侄,无一幸免,从此东朔再无丘林贵姓。”丘林南真声音中的仇恨像一粒火种,熊熊燃烧,瞬间便蔓延到何三的心中。
“三郎,当年浑邪单于命我陪你去西域,你年仅十岁,我也只有十三岁,你我虽贵为王子与贵族,有巨资傍身有侍卫护持,到了异域外邦也直如普通百姓一样,看尽了世态炎凉,本以为功成之日便是你我鹏程之时,没想到等着我们的却是国破家亡,当年浑邪单于曾密诏立你为单于,可如今你却只能为呼和沣奔走忙碌,三郎,有时候想想,我真是灰心。”南真在榻上挪动着,慢慢转过身,将脸埋在枕上,“小洵,这三年来我常常夜不能寐,一闭眼看到的就是我爹死不瞑目的脸。”
何三,也就是北朔三王子呼和洵,伸臂一把搂住南真将他扯进怀中,死死地贴在胸口上,“小南,你……别说了。”
南真静静地趴在他的怀中,固执地摇摇头,“不,今天我得把话说清楚,”他勉力抬头望着呼和洵,挣扎着在无尽的黑暗中辨认三郎的模样,继而失望地垂下头,“我从不认为自己能是你的唯一,我既不能为你生育后代,也非你的挚爱,在西域时每次见你与别人亲热,我虽心有不甘,但也……也……”南真深吸口气,仍觉得窒息难耐,“回到北朔,遭遇大难,我们相依为命,我却反而觉得离你越来越远,那些无尽无眠的黑夜,那些亲人的惨呼哀嚎就像座山压在我身上,我……喘不过气……你也一样,我曾幻想你会找我分担,与我取暖,但是,我大错特错了。”
南真一下子顿住,半天说不上话,他清晰地感到呼和洵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真是大错特错,我们既不是情侣也非亲人,我们……我们只是忠诚的战友和……和偶尔发泄的情人,你我看到彼此都会想起那些最惨痛的过往,我们已经死了,不可能再给对方爱和安慰了,我们都需要热乎乎鲜活陌生的身体陪我们度过那些漫漫长夜,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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